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奔前走后,在这座铁桶一样的诏狱面前就只能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每次都只能一次次地看着她家小姐身陷险境,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翡翠狠狠地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她家小姐说得对,她就只会吃喝玩乐,还有和她家小姐顶嘴了,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她这实打实的一下,让苏文惊了一下,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翡翠,她如今这样非你之过,也不必如此自责。”就先离开了。
翡翠想,怎么会不是她的错呢?
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家小姐被抓走,连跟她家小姐共患难都做不到,小姐在里面受苦,而她却在外面什么都做不了。
“翡翠,你又去看夫人了?”屠四看她失魂落魄地回来,问道。
翡翠脸色不好地点了点头,看到他手里拿的有东西,问道:“你有什么事?”
屠四这家伙平时跟李瑾瑜虽然挺能贫,可是在翡翠面前就嘴笨得不行。
就拿现在来说,只是被翡翠那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一看,屠四的脸就好像发烧了一样,涨得通红,连四肢百骸都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他僵硬得摇了摇脑袋,
翡翠奇怪,没事,没事来找她干嘛?
对上翡翠的目光,屠四也知道自己犯了蠢,于是又猛地点了点头。
手里提着的几包点心似有千斤重一样,屠四的神经比面对任何一个强敌时都要紧绷得厉害。
他安慰道:“你放心,王爷一定会把夫人救出来的。”
屠四把点心往前一递,手心都出了汗,早已经在心里预先排练了几十遍的话终于要说出口,可是刚起头,看到翡翠把头扭过来看他,这舌头又跟打结似地,完整的一句话变得结结巴巴,支离破碎了。
“那个,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肯定没好好吃饭。我……我听人说这种新出的点心很多姑娘都喜欢吃,你……”
“多谢了!”
屠四激动得猛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多少银子?”翡翠拿出自己的荷包,看到点心上面印有桂顺斋的标志,又多拿了一小块碎银子说道:“桂顺斋的点心很难排的,麻烦了。”
屠四的脸色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看着翡翠白嫩手里托着的银子,他这样爱财的人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动了动嘴唇,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我不用你给我银子。”
说完,也没有接,把点心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这么大一只,就这么沉默地闷头走着,看背影很有一种,被人遗弃的大型犬科动物感觉。
不过翡翠并没有去注意到。
她如今的心思太乱,幸好屠四早早就走了,不然可能就会发现了她此时的不正常。
……
“你没发现吗?除了你一人外,便没人是真心救你家小姐?”那人声音粗粝,却又带着一种仿佛能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是什么人?你胡说什么呢?”
“我是胡说吗? 从温宁入狱到现在,他们可有真正为她做过什么?别傻了,这女人嘛多的是,谁肯为了她真正去得罪皇帝?”
“大胆,你竟然敢直呼我家小姐和王爷的名讳。你究竟是何人?”
那个黑衣人戴着面具,闷笑一声:“知道的太多可不好!你只要知道我是和你一样想要救温宁的人就好了。”
“你……能救我家小姐?”翡翠颤抖着声音问。
“能救你家小姐的人,是你,而非我。”他加重了“你”的音。
“我?我连诏狱的大门都进不去,又如何能救我家小姐?”
那个黑衣人缓缓地向她走了过去,仅露在黑色遮羞布上面的两只眼睛很漂亮,那眼神冷淡又陌生。
他在翡翠旁边低语了一段话,翡翠听到一半就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惶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心里有些戒备,突然出手去抓他的面纱,却被那人轻巧地一个侧身给避开了:“你这招是跟温雅学的吧?”
“说什么想救你家小姐,原来也是怕死。反正救人的法子已经说了,救不救就看你了。”
那人说完,就这样施施然地走了。
他走得姿势很随性自在,可是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在十米开外了。
“你为什么要蒙着面纱,是你很有名气,还是说,你是我认识的人?”
那个黑衣人走到一个拐角,背着向她挥了挥手,黑影在转角处一闪即逝。
等翡翠立刻跟上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往哪儿走去了,就好像他在这片刻的功夫突然消失了一样。
翡翠回想着那人大胆至极的话,仍然觉得心跳如擂鼓一样。
这个人当真是个疯子,不过比他那一番话更疯狂的是,翡翠觉得自己竟然好像被他那番话给打动了。
……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温宁的日子过得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难捱,尤其是在发现了燕无歇的存在后。
虽然燕无歇时常能将人气得牙痒痒,还给她有些危险的感觉。
可是有时候他稍稍正经一些的时候,也还算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对象。
既懂武功兵法,又能唱曲作诗。甚至就连女子用的脂粉他也能说出些门道。
而且他似乎去过不少地方,说起各个地方的语言或是一些风俗习惯张口就来,还掺杂着许多八卦怪谈,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和他交谈得越多,他言语中透露出的那种见识就让温宁愈发坚信了自己此前对燕无歇的看法——此人不可小觑。
不过他和温宁的谈话还是以胡侃居多。
燕无歇说,这大庆单论相貌的佳公子只有四个:裕亲王李瑾瑜,晋国公府的苏文,南风馆的头牌苏墨也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他燕无歇,而且还语气谦虚地说着毫不谦虚的话——他可忝居第一。
南风馆的苏墨她好歹也听过几次,据说此人从十四岁就在南风馆有了艳名,而且之后不管进了多少新人,他这头牌的身份却是稳稳当当,从没动摇,他驻颜有术,如今谁也说不准他是二十有几,还是已经过了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