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温宁的剪水双瞳，目光又落在马车上刺眼的裕亲王府的标志，莫大的悲伤将他席卷，就像是那晚他去温府请求跟他同去突厥，却发现自己被她丢下时的心情一样。
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如同以往做过的无数次，温宁还以为他习惯性低头只是性格原因，若是知晓了真正的原因，她会如何呢？
“是胎记，他们知道您之前在这里给人看病，许多脸上或身上有胎记的人便找上了门，希望能为他们去除胎记。”
光是听了个开头，温宁就知道难办。
她脸上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胎记，而是毒素残留，只需要将毒素给清出去，胎记就自然消失了。
可是这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就难办了，在现代最常见的去除胎记的方法有三类：激光扫描，植皮和同位素疗法，几乎没有一类是可以有条件在这个时代做的。而且就算有条件能做，激光扫描和同位素疗法也不是她专攻的领域。
只有植皮这一项还可以勉力一试，毕竟多少算是外科，可以现在这样差的卫生条件，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发生伤口感染。
有麻醉，就算植皮的过程中没太大痛苦，也并不是真的就察觉不到痛苦了，等药效过了该疼还是得疼，而且植皮跟原本的皮肤也会有色差，更何况在植皮缝合的时候还可能会产生新的疤痕。
这帮古代人不是一向信奉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的孝义吗？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敢来求医，希望能去除胎记的？
果然，每个时代都会有爱美而不顾一切的人吗？
“你接收了几个病人？”
“此前并没有医治过此类病人，我翻了许多医书，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并无一丝把握，也就不敢贸然接收病人。不过有一位姓张的小姐几次被拒了都不死心，每天都来，想要出重金求您为她去除胎记。”
胡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猜测道：“约莫再有一个多时辰，这张小姐就该来了，您要见吗？”
哪位医者不想要在医术上有着更高的成就呢？
植皮这样的手术并不危险，可是成功率却并不是很高，无论是剥皮，缝合还是后期处理都可能会出现问题，可正是因此也有一定的挑战性。
有系统商城里面配置的药物可以预防感染，温宁还真的有些心动了：“见。”
说是要见，可胡大也不确保这张小姐今日真的会来，温宁总不会在这儿等一个多时辰，就打算先和李瑾瑜乘马车在这街上转转。
胡大有心想要留她在这里多待片刻，可是看她明显心不在此，人也就没有多做挽留。
眼睁睁地看着温宁刚登上马车，马车前窗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而温宁也就将手递了过去，冲着马车里的人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来。
胡大默默地看着她一闪身进了马车，然后马车载着人，缓慢地向前动了起来。
李瑾瑜将她拉了进来，另一只手却是在翻着放在马车里的一本书看，也不知道那书怎么就那么好看，看得聚精会神，除了拉她进来那一下，就没有再看她一眼。
温宁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也像是毫无察觉一样。
温宁长长地“哎”了一声，伸出了那只空闲的手，食指和中指从书的一角慢慢地“走”到了他拿着书棱的手旁边，轻轻地在他手背上画着圈：“你生气了？”
她眼里闪着玩味的光，看着他的反应。
李瑾瑜这书要是真能看下去就真是圣人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袖子滑落而露出的一截嫩生生的藕臂上。
她只给脸和脖子上了色，却漏了手和手臂。那截手臂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手臂的主人还犹自不觉地诱惑着她。
她作怪的指腹在手背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那是一种仿佛能将人烫伤的温度，李瑾瑜却愿意这温度能够永远停在他手上，然后顺着手掌灼烧到心脏，让整颗心脏都跟着发烫。
“好奇怪！”温宁突然把他手里的书给抽走，然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惊异道。
李瑾瑜看着几乎是半靠在他怀里，一侧肩膀还倚在他腿上，姿势慵懒的温宁，想起她刚才抽走自己书时自然极了的动作，觉得祸国妖妃也不过如此。
怪不得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怪不得有从此君王不早朝。
李瑾瑾深色的眸子定在她的脸上，明知道温宁是故意引他说话，却还是顺着她的意，低沉着嗓音问道：“奇怪什么？”
“医学上说，一般体温偏低的人多半是因为身体不好，体质较弱，可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肯定能健康活到九十九。”
温宁靠在他腿上玩着他的手说道，觉得他这双手冬天没有冻上真是一件奇事。
的确是玩儿，李瑾瑜的手很舒服，即使有轻微的茧子，也不影响触感，漂亮的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温宁把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然后穿过指缝缓缓地交叉握在一起，又用自己另一只手紧紧地包裹上去，感受到李瑾瑜微凉无汗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上天一定是为了让我来温暖你。”
所以才让她一个已死之人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来到这里遇见他。
李瑾瑜被她说的心里一动，胸腔里泛着暖意，她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却在李瑾瑜心里掀起了风浪。
李瑾瑜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吻得相当纯情，可是看着温宁的眼神却带着克制的欲望，多想把这个人揉碎到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看着温宁仿佛天生就带了一份漫不经心的眼睛，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喃喃道：“阿宁——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你是来温暖我的，如果没有了你，我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皆是料峭冬日，没有一丝阳光。只有你来，才会冰融雪消，春暖花开。
温宁呆呆地摸着自己刚才被他偷袭了的湿润唇瓣，看着他仿佛看不到底的深邃眼眸，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