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琬绕过影壁，拦住一个丫鬟问道：“先生可在？”
丫鬟回道：“在呢，不过有客来访，先生正在接待，我去给您通报一声。”
不多时，丫鬟来请：“先生有请。”
苏梨琬没叫寒蓁跟着，自己跟着丫鬟走到了祝虹锦的书房。在门口敲了门，得到一声：“请进。”才推门而入。
春末的日光暖融融的，透过花格窗照进室内，苏梨琬看着眼前的二人，怔了怔，接着行礼：“郡主，先生”。
德阳郡主看向祝虹锦：“这是你的学生？”
祝先生颔首，和善地对苏梨琬道：“你来了。”
苏梨琬道：“不知郡主来访，冲撞了二位谈话。”
“不碍事。”德阳郡主摆摆手：“我也是送清荣来书院，顺道来看看你家先生，毕竟当年我也受过几年教导，你们聊你们的。”
话虽如此，德阳郡主拿起茶杯，一口一口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们。
……
苏梨琬只得开口：“先生，我之前从您那里借走的书，已经读完了。”
她递给祝虹锦一方锦盒，祝虹锦打开，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她之前借给苏梨琬的书，纸张平整，没有一丝折损，可见借阅之人的仔细。
她露出笑容，问了苏梨琬几个书中的文章，又问她的见解。
苏梨琬回道：“若是从文笔和内容上看，此书不愧是先朝名家所著。但恕学生直言，此书部分情节，学生不敢苟同。”
“哦？”祝虹锦示意她继续。
“此书原为歌颂蘅芜书院所出的学子所著，里面亦收纳了自百年前书院创建以来几百位名士才子。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也不缺江湖隐士。可是在我看来，却是大大的疏漏。”
德阳直起身：“你倒是胆大，这本书我幼时亦是度过，是先朝翰林院大学士温奉所作，自闻世以来便被蘅芜书院的多位先生视为珍宝。你且说说那里有疏漏？”
苏梨琬不卑不亢：“蘅芜书院是为前朝皇后独孤氏创立，她虽是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作出许多兴邦利民的大事。她创立蘅芜书院的初衷，不仅是为天下寒门学子建立一个久居之所，也是为那些闺阁女子开辟了一条平等之路。
可偏偏这样一位女子，却没有在史书上留下真实的姓名。甚至连被蘅芜书院奉为圭臬的书里面也仅仅短短略过，何其惶然。独孤皇后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在蘅芜书院就读或教书的女子，书中记载的她们的事迹，大约只有短短几页便罢了。”
她也不知怎的，就把心内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倾诉出来，神情激动，双手紧握。
此时说罢，见祝先生和德阳郡主都陷入沉默，若有所思。不免赧然。
她好像，说的太多了。
“啪！啪！”
手掌拍动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屋内三人皆循声望去。但见一中年男子立于门前，身着一袭素色道袍，手捋长须，目光灼灼：“好见地！”
他望向祝虹锦：“祝先生教了一位好徒弟。”
祝虹锦回过神来，笑道：“我不敢居功，是梨琬悟性高。”
苏梨琬行礼：“见过院正。”
姚途颔首，侧过身叫身后的人：“快来见过老师。”
众人看去，一名妙龄少女总姚途的身后探出头，接着笑盈盈地走近：“先生！郡主！”
她看向苏梨琬，一双眼睛水汪汪雾蒙蒙，仿佛含了一汪春水。
“苏姐姐。”
在座的除了德阳都知晓，这是姚途的小女儿姚可馨，年纪比苏梨琬小上大半年，之前一直在外祖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看望父亲。
苏梨琬内心揣测，看样子，姚可馨是要留在京城求学了。
德阳挑眉：“怎么？知道我是郡主，还把祝先生放在前面打招呼？”
她说的好像是在挑剔姚可馨不周全，但眼角眉梢都是沉稳和气，姚可馨机灵地回道：“这不是因为祝先生也是郡主的先生啊，天地尊亲师，先生是要排在郡主前面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长得可爱，性子活泼机敏，一张嘴讨好的话就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德阳被她吹捧半天，终于破功。
她伸出手取下自己的手镯递给姚可馨：“好了好了，初次见面，算是我这个长辈的见面礼。”
姚可馨迟疑地看向父亲，姚途点头，方才高高兴兴地收下道谢。
德阳这声长辈是当得起的，姚可馨的母亲与她算起来还是远方表亲，幼时也曾一起玩耍，以姐妹相称。硬要算的话，姚可馨还要唤一声“姨母”。
德阳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把清荣带到，你们不必多照看。当初怎么对我，现在怎么对她就是。”
她虽得了平阳公主的嘱咐，带沈令伊来蘅芜学院。平阳公主希望德阳郡主借着熟人的关系，多多照看沈令伊，没想到这位郡主性子不羁。饶是岁月磨平了许多棱角，但心底依旧有一方天地存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她余光扫过苏梨琬，想起来之前她的一番话，鼓励道：“小姑娘很有见地，我虽身困与宫闱之地，但想法却与你不谋而合。你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拿这个来找我。”
她说着，递给苏梨琬一方玉佩。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我府上的都认识，给他们看就能找到我。”
苏梨琬不曾想得此大礼，恭谨地道谢。
姚途同祝先生道：“可馨从今日起便在书院读书，她之前测验成绩是为乙院，今后劳你多多教导。”
听听，这一个两个的长辈，对先生的嘱咐都是不要手下留情。
姚可馨与苏梨琬无奈地相视而笑。
姚途又说起那本书：“之前书院要列必读名录，把那本书剔除去吧。”
穆先生道：“也不是不可，不过关于书院的历史和个人事迹的书并不多，或许我们要重新整理。”
姚途摆手：“既然要重新整理，不如顺便编辑成册，你做主导，需要什么书籍史册尽管开口。”
他看向苏梨琬：“苏小姐也来帮忙吧，既然指出不足，想必你也想亲自编撰一本平等真实的书吧。”
苏梨琬找不出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