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城，藏美府荒院，庞大的宛如另一个世界的地下虫巢穴内。
姚晗灵微微侧躲在柳虚清身边，借着额上微弱的绿光，姚晗灵看到了柳虚清眼中隐藏极深的兴奋。
染着蓝色虫血的鹤鸣剑发着微弱的光芒，柳虚清身上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进行了一场转换。
清辉的目，缓缓抬起仰望着黑暗的空中蓝色的虚影，原本出尘无欲的仙士此时的眼神却是隐藏着兴奋和嗜血。
这时候，姚晗灵才能猛然想起，柳虚清也是一个危险的修真者。
修真界，强者为尊，自身修为就是他们所有的一切，为了提升修为，修真者几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而柳虚清，也逃不出这个苛刻疯狂的圈。
也许真的有一日，柳虚清会为了修为，夺了她的舍身。
想到此处，姚晗灵浑身冰冷，脑中一片清醒。
“师尊……”
许是柳虚清身上的气息让人颤栗，近在其旁的姚晗灵，语气不自觉的削弱了下来。
如月珠的眼眸斜睨了姚晗灵一眼，这一眼，让姚晗灵感觉自己在柳虚清面前就是一只被踩在脚下，扼在齿间的兔子。
姚晗灵的身体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做不到，像是动物假死的状态一般。
“出息。”
见到姚晗灵被压制的不得动弹的样子，柳虚清的眼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有些捉摸不透，像是看到脚下猎物的自恋欣赏。
收回目光，睫羽微眨一瞬后，柳虚清通身的气息也随之收起。
姚晗灵这才觉得，自己能够呼吸了，后怕的摸了摸自己脆弱的脖子。
那一瞬间，姚晗灵觉得柳虚清的眼神真的很危险，仿佛真会随时咬断她的脖子似的。
那眼神，很像是刚来破天宗的那天，在灵井之旁，那头险些咬杀她咽喉的孤狼。不是势在必得，而是捕杀猎物百发百中之后，对自身强大的自恋和对下一秒滋出鲜血的兴奋期待。
再次抬眸看向柳虚清时，姚晗灵居然觉得自己有几分来自骨子里的畏惧。
那眼神，像是烙印在了天性和灵魂里，让姚晗灵在柳虚清面前不由得有一种被等级压制的感觉。
“妖百年得灵，千年化人，这夜息蝶妖应是恰好化为人形之时，却被我杀死妖身，如今他想化人，唯有夺舍一条路可走。”
语气静虚，柳虚清又恢复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样子，可姚晗灵却再也不敢如之前般靠近柳虚清。
方才柳虚清一击未破，她也看到了，此时他们亦身处云勇仪的老巢，随时都有可能被杀进来的人抓住。
这夜息蝶妖明显不好对付，那柳虚清此时又在等待什么？
看着那蓝色的虚影和王鸠的身躯完全重叠在一起，偌大的空间之中，虫鸣的骚动声像是沙鸣一般，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传来，像是在呼号庆祝。
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息从远处极速赶来，那气息十分激动，引得四方开始震溃。
这声音听的人实在是心惊，姚晗灵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被柳虚清一剑挡下。
“师尊你要做什么！”
姚晗灵大惊，身子不敢动弹分毫。
鹤鸣剑锋直指姚晗灵的下颌动脉，剑落得位置，仿佛是长期条件反射形成的杀位。
敏锐的柳虚清瞬间察觉到了姚晗灵此时的反应像是惊弓之鸟，恐惧的源头还是他本身。
“拿着鹤鸣剑，不要乱跑。”
事态紧急，柳虚清也没时间在意这些细微末节，将鹤鸣剑扔给了姚晗灵。
姚晗灵还未反应过来，鹤鸣剑身就爆发出一道红芒，形成一道结界，将她整个人笼罩在红色的结界之中。
而柳虚清，孑然一身独自站立在左震右摇的虫巢之中，手中动作却不急不慢，拿出了一个纯色的长颈玉瓶。
“坑了天血，这人居然是女身！”
忽而，空中传来一声惊骂之声。
姚晗灵顿时抬头，只见空中的王鸠睁开双目，双目隐隐发出淡蓝色的幽光，那眼神，让姚晗灵想起了中了尸蛊的傅辛，全无人性。
不过也许是化人的原因，此时被夜息蝶妖附身的王鸠眼中，比那蛊虫多了神智和情绪。
那眼神，像是被命运捉弄了一般，半是愤恨半是不甘。
“夜不川，就算我夜宵成不了皇，也绝不会雌伏与你身下。”
只见那夜息蝶妖目露不安的盯向远处不断移进的巨大想动，眼中露出鱼死网破的孤绝。
忽而，一道柳影腾跃而起，踩在巨大的虫身之上，召出袖中长颈玉瓶。
那长颈玉瓶只有巴掌大小，却如同内有乾坤一般，倒扣而下，将柳虚清身下的巨大虫躯收进瓶中。
夸父瓶？
这修士居然能拥有此等神器却还不被同道之人杀死，定是修为不凡，也难怪方才一剑就可以斩杀他。
引得一旁悬浮空中的夜息蝶妖侧目，愤恨的目光隐隐透出几分算计。
方才就是这人，一剑斩断他的妖身，若不是他已步入化人期，拥有了舍魂早就被人挖走妖晶变成他人修为的营养。
原本以为从地面上随便抓个雄人下来夺舍，也可保住修为，谁料掉下来的这货居然是个样子货，骨子里是个雌的。
在这虫巢之中，一个雌的夜息蝶皇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夜宵骨子里都在抗拒。
眼看柳虚清收完虫躯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姚晗灵那边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修士！等一下。”
夺了王鸠舍身的夜息蝶妖，忽然叫住了抬脚欲走的柳虚清。
站在柳虚清对面的姚晗灵，借着无比微弱的额坠微光，似是看到了柳虚清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不过很快又消失了，那丝狡猾的笑意像是姚晗灵的错觉一般。
“何事？”
柳虚清不急不慢的回身，目光冷清道，像是对夜息蝶妖毫无兴趣的样子。
“我们妖族化人之后便该修为道人，我看你修为高强，你可愿意收我为徒？我可将我十分之一的妖晶作为抵押给你。”
夜息蝶妖诚恳道，目露坦诚。
听到此话，柳虚清面色平静，看都未再看夜息蝶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师尊！五分之一！五分之一！你是修士，一定知道五分之一的妖晶对一个妖晶来说意味着什么！”
眼看柳虚清丝毫不为所动，夜息蝶妖激动的追着柳虚清这边漂移过来。
罩在鹤鸣剑红色结界中的姚晗灵，一听夜息蝶妖喊柳虚清师尊，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当日她拜柳虚清时，也是如此先斩后奏。
不过姚晗灵脑中一片蒙蔽，大哥你一个妖精拜修士为师，真不害怕入了破天宗被灵剑扎成刺猬啊。
可柳虚清依然不为所动，脚下步子根本不停，走到姚晗灵这边，迈进红色结界之中。
“晗灵，御剑，走了。”
柳虚清拿过鹤鸣剑，召来脚下，踏上带着姚晗灵就要御剑飞走。
此时那远处的轰鸣之声已然近在咫尺，红色的虫群像是信号灯一样，从远处蔓延过来。
“三分之一！师尊！好师尊！你就留我一条活路吧！我在这里呆着好端端也没招惹你，你一剑杀了我舍身，我虽修为不强，却已是化人期，入了天道，你毁我妖路，造下孽结，不与我两清日后修道必有险阻不平啊！”
夜息蝶妖惊恐的大喊着，一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速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柳虚清的大腿。
见着这熟悉的一幕，站在鹤鸣剑后的姚晗灵不自觉的眉尾抽跳了一下。
这家伙，很懂人情世故啊。
不知为何，姚晗灵见着夜息蝶妖心头涌上一股不快，说不上来这蝶妖是哪里看起来不太顺眼。
“你这妖怪，我师尊可是堂堂破天宗的柳峰主，收一个妖精为徒，岂不是让人戳断我师尊的脊梁骨。”
“区区三分之一的妖晶，别人怕是当个宝贝稀罕，我师尊才不会放在眼里，人妖殊途，我师尊方才没一剑收了你替天行道已经是仁慈，你还不快快离开！”
姚晗灵粗着嗓子，插着腰，借着柳虚清的虎威，对着夜息蝶妖威风凛凛道。
见着姚晗灵说话，夜息蝶妖浑身气息嗡然一滞，缓缓抬起头颅，眼中竟然挂着两汪欲滴未落的泪珠。
“小妖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原来就是破天宗大名鼎鼎的柳师尊，师尊，我生而为妖这我没得选，我乃夜息蝶族的王虫，天生雌雄未定不知父母，自出生以来就每日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苦苦修行千年，却像一只永远不能符孵化的蝴蝶一样，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甚至连自己是雌是雄都不可知。”
“今日终于得到上天垂怜，被师尊您一剑点化，得以成人，师尊，是弟子错了，师尊并未毁我妖途而是于我有再造之恩。”
“弟子恳求师尊收下我，问我愿献出我所有的妖晶。”
夜息蝶妖声音很轻，仿佛已经看破了生死。
“所有的妖晶？这可不是做人徒弟，而是奴隶了啊？”
姚晗灵不解道。
献上所有的妖晶，那就是此前所有的修为全给了柳虚清啊。
“师兄你有所不知，整个夜息蝶族，除了王虫皆为雄虫，王虫对决，弱者化雌，沦为蝶巢的虫母，失去自由只剩下繁衍虫息这一本能，此时那北巢的那只夜蝶还未扭化雌雄，我本就弱于他，我知必败无疑，这才想早早化人，逃离升天。”
“然而天意弄人，我夺舍雌人，性扭化为雌蝶。他此时已经知道了我化为雌身，定会联合所有蝶虫将我囚禁于此，变成整个蝶巢的生育工具。”
“师尊，太可怕了，若是那样我宁愿去死，真的……我宁愿去死。”
说道最后，夜息蝶妖许是动了真情，两行热泪盈落，实在令见者不忍。
而且正如夜袭蝶妖所说，四周那些原本是卵白透明的蝶虫此时已经全部变为红色，以缓慢的速度庞大的数量滚涌而来。
“师尊……这……”
同为女性，姚晗灵忽然也感受到了夜息蝶内心深处的恐惧，这巢穴之中的那么多蝶虫竟然是由一只雌蝶生育而出。
此时的姚晗灵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抬头看向前方的柳虚清，目光隐隐露出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