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许海冥:

迟暮高兴得快要发疯。

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心上人主动跑过来找自己,更让人喜悦的了。

——这就相当于,最大的惊喜亲自送上门来。

那晚过后,他第二天便想冲回学校找许海冥,却被尚存一丝理智的杜旬劝了两句。

“老大,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隔壁城职那事儿还没完呢,你去学校岂不是给他们逮你软肋的机会?”

迟暮沉默地想了想,倒也是,万一许海冥被人盯上了,他才是真的会疯。

早点把这些麻烦事儿收拾干净,他才能早点去找心上人。

不过迟暮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隔日便偷偷从后门溜进学校,站在一栋教学楼的天台上偷看许海冥。

全程跟随的杜旬:“……”

来都来了,先去见一面多好?这建议多完美啊,结果被当事人拒绝了。

他就说老大的脑子多少有点问题,怎么就没人愿意相信他的话呢?

·

城市职业技术学校,就在育才中学的隔壁,仅仅隔着两条街,与重点高中一向势同水火。

本也没道理发生冲突,好比社会青年跟书呆子压根不存在共同语言,没必要来往。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只是谁也没料到,在迟暮高一那年,隔壁城职的学生胆大包天,把妹把到育才来了——天天上学放学路上追着人小姑娘不放,步步紧跟,活像个跟踪狂。

告白告了得有十多回,一句“我喜欢你,做老子女朋友啊”被翻来覆去说烂了,实际上半点诚意都没有。

人高马大、流里流气的男生自带压迫感,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差点快被逼疯了……走投无路间,找到了迟暮这来。

她以前也是育才中学初中部的,知道迟暮成绩很好,也知道他是个好人。

“哥,能不能帮帮我?那个男的真的很吓人……他,他都追到我家去了!

“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求求你——能不能帮我一下,求你了!”

王心雅语无伦次地请求着,眼含泪水,急得都快跪下了。

她只是一个穷读书的,也长得不好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职高的小混混给盯上。

迟暮对她家情况有些许了解,父母都是农民工,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工作却挣不到几个钱,在本地也没有什么人脉,确实拿这些地头蛇一样的“社会人”没办法。

他拧着眉沉思片刻,不忍心让这样的女孩被人糟蹋,便一口应下:“好,我帮你解决。”

王心雅喜极而泣,深深鞠了个躬,连声感谢道:“谢谢谢谢……真的,真的谢谢您!”

迟暮没什么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转头冲杜旬嘱咐了一句。

“你等下跟几个兄弟送这姑娘回家吧——这一周先明着送,下一周暗着送。”

杜旬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简直想当场把那人和他的混混军团给拖出来打一顿。

对于迟暮的话,他自然是答应的,但是还想再挣扎一下:“老大,我也想去城职,能不能……”

剩下的“给个机会”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迟暮一口否决了。

“别了吧,等会帮倒忙,还他妈得我来救你。”

迟暮一手拍在杜旬的脑门上,毫不留情地说,对这家伙的三脚猫功夫非常不看好。

“呃……”

杜旬想起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是他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而迟暮正好路过……黑历史涌上心头,满腔的豪言壮语顿时说不出口了。

王心雅有育才的人护送着上学,至少安全有了保证。等查清楚那猥琐男详细的个人信息后,迟暮懒得多费功夫,直接去城职门口蹲人。

猥琐男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口,尚未来得及跟边上的同学求助,下一秒就被人拖到小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

阴暗的、无人注意到的小角落里,猥琐男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脑袋哀嚎不止,连连求饶:

“大哥,大哥,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迟暮停下手中的动作,捏起对方的下巴,手指的力道重得像铁箍一般,冷冷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什么锅配什么盖,想泡妞就在你们城职这个大染缸自个儿找——再敢来育才,就他妈洗干净屁|股等着。

“你们不是喜欢接人放学吗?可以啊,我也能腾出时间天天来接你们。”

猥琐男一吓,差点尿了,一时间想不通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一尊大佛,这会儿弱弱地问:“大哥,你……你谁啊?”

迟暮从裤兜拿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完扔到他身上,语气很淡地说:

“你爷,迟暮。”

其实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城职人的错,可迟暮的处理方式实在是太过高调,明目张胆地拖人走,又光明正大地从校门口前面离开。

城职的老大听闻小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顾不上追究真相与起因了,只是单纯咽不下“被人怼到家门口”的这口恶气——

城职一连找了育才整整一年的麻烦,最后发现,打是真打不过。人数不占优势也就罢了,只要有迟暮在场,必输无疑。

比拳头不行,玩阴的、拼脑子的这种更是没机会赢了。

最重要的是,迟暮本人,拥有好学生光环加持。真要闹到警局去,绝对是城职那一帮人理亏。

杜旬一有机会就替他们默哀,看似同情,实则不屑,时不时还噼里啪啦地鼓个掌,欠打得很。

“哎哟——迟哥,你看看,这些人真是哈?不吃苦中之苦,就不懂人上有人啊。”

迟暮被夸得无语,根本不想跟这傻缺有交流,抬手一敲杜旬的脑门,冷漠道:

“就你骚话多,闭麦。”

这场持久战延续到了高二新学期,估计城职那边也累了,对方老大安排人递了个话过来,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了结恩怨。

——拼酒。

迟暮酒量相当好,压根不怵这个,但也不打算全部喝完。

读作宣战,写作求和,意思意思也就过了,给对面的手下败将们一个台阶下。

迈阿密酒吧是Y市最大的一家,场地宽阔,音响设备极好。天花板上的灯打下暧昧的光,到处都是一脸迷醉、跟随音乐摇摆的男男女女。

几杯洋酒不带停地猛灌,饶是迟暮酒量极佳也难免感觉脑子昏沉。

他按了按太阳穴,抬手跟城职老大连辰杰碰杯,却听身边有人惊呼一声:

“我操,怎么回事儿啊——育才的人不都是小乖兔么?”

迟暮闻言,侧头睨了他一眼,眼神不怒自威,吓得这人赶紧找补:

“不不不,不是说您哈……不过真的有育才的人跑进来了,身上穿着蓝绿色的校服呢!

“你们育才的校服太独特了,丑得……闪耀得万众瞩目、鹤立鸡群,我肯定没认错!”

“……”

迟暮自己也穿的校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以为然地往那头扫了一眼。

这一看倒没什么,确实是育才校服……

只不过,穿着校服的正好是迟暮日思夜想的那位,他心下震惊,登时酒杯一撂就站了起来。

连辰杰见迟暮这动静,怕他要临阵脱逃,扬眉询问:“兄弟,解释下?”

然而迟暮已经急不可耐地迈开长腿,声音隔着点距离传过来,变得有些模糊。

“我老婆在那呢,回聊——不好意思,下回哥请你喝个过瘾!”

举着酒杯的连辰杰:“……???”

这人好像脑子有大病?

怎么不说请喝喜酒呢?

连辰杰停顿片刻后一摆手,招呼在场的人接着喝酒。毕竟不打不相识,城职也跟育才的这帮人打出了感情。

杜旬眼尖,在某位卷毛男孩走进迈阿密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这会儿得意一笑,关掉手机论坛,深藏功与名。

方才的帖子页面赫然显示:

“【高亮】震惊!偶遇校霸迟暮和城职的人在迈阿密拼酒!有图有真相![图片][图片]”

而楼主的ID是:帅哥duu-

·

“你要是想跑,现在还来得及。”

迟暮用领带困住许海冥的双手,从后面将人抵在墙边。

等说完那两句风流话,他就跟老僧入定似的,在原地呆成了一尊雕像。

迟暮再一次抬手,捏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精神恍惚了,差点辨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靠着的这具身体是温热的、触手可及的,并不是他午夜梦里虚无缥缈的身影。

这会儿两人离得很近,迟暮能清楚地听到小少爷心脏鼓动的声响。

速度特别快,扑通扑通的,跟他的心跳处在同一个节奏。

纵然迟暮此刻僵成了一具木乃伊,但他的眼神依旧灵活,不动声色地,从侧面偷偷观察许海冥。

看他震惊的表情,看他睁大的眼睛,看他调皮捣蛋、像在跟自己打招呼的卷毛——真想上手揉一把,顺便趁机搓两下。

手感一定好得一塌糊涂,跟小时候一样。

迟暮停滞片刻,伸手将许海冥摆正过来,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了一遍对方的面庞。

意气风发的少年。

心里一边回想起以前,又一边偷着乐,迟暮面上竟也端不住往常的波澜不惊,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他眼神略微一瞥,就发现小少爷眼睛突然发直,彻底瞪圆的那种,幽幽地闪着绿光,说不准这算不算痴迷。

这……

这人是谁?

许海冥被转过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内双被硬生生逼成了欧式大双——

从前乖巧、温润、守规矩,跟软玉一样的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而且还是该死的迷人。

当年的小迟暮微微一勾唇角,就能把那会儿的二百五小少爷迷得三魂丢了七魄,不知今夕何夕。

那时候他就觉得啊,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笑起来的迟暮更美好了。

现在,此时此刻,许海冥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许海冥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来回翻涌,掀起巨浪。他说不出话来,可是内心的想法却比往常更为活跃。

五官长开的迟暮仿佛连呼吸都是勾人的,身材高挑,肩背宽阔。

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迟暮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抚在许海冥的脸上——

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想再上前一步,更加贴近,再没有一点距离。

‘我要开动了……’

外界吵杂的声音像是延迟、凝固了,许海冥却清楚地听见了迟暮的话,心跳如雷鸣。

他有点紧张,甚至在思考着,要不要闭上眼睛——亲吻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许海冥知道自己的双手被捆住了,可他也知道,领带绑得松松垮垮,根本没绑结实,轻轻一挣动就能解开束缚。

‘你要是想跑,现在还来得及。’

然而他不想,他连动都不想动。

阿迟想把他绑住,那便依他的愿。

想抱他想咬他想亲他想……欺负他,如果迟暮想的话,都可以。

只要身前这人冲他一笑,原先踯躅不定的一切,许海冥也能立马答应。

许海冥一向肆意妄为惯了,目中无人,唯有迟暮是他的软肋。

迟暮随便冲他笑一笑,他能把性命都拱手交出去,配合一下又算什么呢?

这并不值得人惊疑,只不过是赋予心上人的一点点权力。

“阿迟,我好想你——

“我为什么要跑?我不跑。”

许海冥盯着迟暮,舍不得移开目光片刻,喃喃低语着。

迟暮听他这么说,笑得跟一只大尾巴狐狸似的,悄无声息地再提嘴角。

正想回答一句“我也好想你”,倏然间一股大力袭来,局势瞬间扭转。

这回,轮到迟暮被人欺身罩住了。

脸颊边挤进了一团柔软,直直埋到迟暮的肩窝里,对方用柔顺的卷毛在他脸上一阵乱蹭。

像撒娇,像耍赖。

像蛮横乖张,又像重拥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