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镇里,鲜血铺满了整个街道,空旷的小巷,寂静无声。
哒哒哒——
秦溯与秦宝根一前一后,慢慢走到街道上。四周巡逻的白狼,见了他,都微微俯下身子,不敢与之对视。
“啧——”秦溯轻啧了一声,有些无聊,淡淡地指着一处水缸道,“去,把镇上的人都叫出来。”
风,微微拂过,带着丝丝的血腥味,鸦雀无声。
秦宝根见秦溯慢慢皱起了眉头,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推倒水缸,从里面揪出一个年轻汉子,“没听见主上的话吗?想活命就把村里的人都叫出来!”主上的脾气并不好,不是谁都有主夫的福气,可以享受到王者的温柔与体贴。
“你.....你们是人?”年轻人吓得双腿战战,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后,发现提着他的秦宝根身下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当即喜极而泣,“真的是人,我这就去叫人!”
说罢,撒腿狂奔,卯足了声音大喊,“有人来了,我们得救了,快出来啦!王阿婆,张大叔......啊——有狼啊!”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分贝,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
“那些狼我们驯服的,不用怕!”秦宝根推了一把瘫在地上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乡亲们,都出来吧!那些野狗都被赶走了!”
稀希索索一阵响动,慢慢街道上围满了拿着砍刀菜刀和木棍的百姓。人群密密麻麻的围在一起,戒备的盯着四周不断走动的白狼,眼里的恐惧表现的十分明显。有一个年纪稍大的老者,盯着面前站着的两名高大汉子,小声问了一句,“是你们救了我们吗?”
秦溯摸着手边一只白狼的头,撸的十分欢乐,这手感,当真是不错。他有些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随意道,“那些前来复仇的野狗已经被诛杀殆尽了,不过,我们也不是免费帮忙的。”
一听他这话,方寸镇的百姓都立马绷直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害怕道,“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还是我们的狗肉秘方?只要我们有的,都可以给你们。”他们也不傻,这人带着如此凶悍的一群白狼过来,定然所图不小。
“没人稀罕你们的狗肉秘方。”秦宝根厌恶的别别眉头,直接道,“三日前,从天而降的那块石头,你们给放在哪里了?”主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据他的观察,这天外陨石应该十分重要。
三日前,天外流星,当晚,这个世界就发生了一系列恐怖的异变。而且,其他地方都只是个体的突发变异,只有这小小的方寸镇,周围的野狗全部变异,并且进阶的速度十分惊人,让人不得不怀疑那颗流星的强大作用。
“什么石头,我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老者心虚的别开眼,小声道。
那颗石头从天而降,带着幽蓝色的光芒,镇上的人都认为是天上的神仙赐福,因此捡到后,将其与狗肉秘方妥善的放置在了一处,这两样东西,以后就是他们镇上的人成家立业的根本,绝不可能轻易示人。
“呵~”秦溯轻轻一笑,盯着老者道,“我也不是想要强拿,你们根本就护不住这块石头,若是你们还想硬保住这块石头,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有好生之德,做多了杀孽,迟早孽力回馈。”
秦溯说完,转身就走。
“慢着,恩人留步!”老者连忙叫住秦溯,慌张问道,“恩人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宝石不是天上的神仙赐福吗?”
“神仙赐福?那石头不过才落地三日,你们镇子就惨遭野狗洗劫,死伤无数,你们确定那是天赐祥瑞?”秦宝根讶然,“我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祥瑞,是祸根才是!”
“对对对!那怎么可能是祥瑞呢?咱们祖宗十八代都是干这一行的,还从没有听说有谁被狗报复了,我看那根本就是个孽根祸胎!族长,把东西给人家吧,也算是报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最开始的年轻汉子双眼无神,讷讷道。
“没错没错,族长就给了他,我们有秘方,只要天下的狗不死绝,我们就能东山再起,没道理为了一块破石头,给全镇的人招来祸端啊!”众人纷纷响应。
“也罢,你跟我来吧!”族长见所有人都不想留下那块石头,有点甚至已经对他原来留下石头,给他们招来野狗报复的事情,隐隐不满,只能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甘地带着秦溯去了一间暗室。
“这便是那块石头,你带走吧。”族长手里捧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石头,周身隐隐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密室里面,显得越发的美丽、神秘。
秦溯接过石头,握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轻轻一捏,细碎的石沫从他的指缝间落下,在族长无法察觉的地方,几缕蓝色的光芒被图灵暗自吸收。
族长瞳孔一缩,震惊地盯着秦溯半晌,然后默默无语。无论这是祥瑞还是祸端,一举毁掉总比留在世上被人觊觎的好。
秦溯拿了意识碎片,抬脚欲走,突然听见暗阁后面传出轻微的响动,轻轻皱了皱眉,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族长一愣,随即连忙反应过来,立刻冲大秦溯面前,赔笑道,“恩人勿怪,没有人,只怕是密室里的老鼠而已。”
秦溯似笑非笑,族长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讪讪地退到一边。秦溯慢慢走进最后一处暗阁,冷不丁的从里面窜出一个身影。秦溯一把将人提住,蓦然发现居然是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哥哥不打,爷爷坏.....”小姑娘看着七八岁的模样,被秦溯提住了后颈,害怕地眼泪只掉,一直使劲的挣扎着,但是也不敢反抗,只嘴里一直念叨着,“哥哥不打,爷爷坏......”
秦溯松开手,看着小姑娘默默爬到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是谁?”秦溯问道。
“呃......就是村里的一个小乞丐,恩人不必在意。”族长尴尬地瞪了一眼小姑娘,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十分生气,“小贱蹄子,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谁让你来这里的?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呜呜......不打,不打......”小姑娘被人吓住,呜咽了两声,更加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往角落缩去。
“住手!”秦溯看不过去,欺负人家一个傻姑娘算什么本事,刚才怎么不见你和野狗这么凶狠呢?
“你别怕,跟我出去吧。”秦溯放缓了声音,慢慢靠近小姑娘。傻姑娘轻轻抬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见底,不染一丝黑暗。
“哥哥,是哥哥!哥哥来接我回家咯!哥哥——哥哥——”小傻子突然开心的拍起手掌,又蹦又跳,围着秦溯转圈圈,“哥哥,哥哥,小妹的糖葫芦呢?”说着,就要去扒拉秦溯的手。
秦溯将人按住,这才注意到人身上大大小小,青紫交加的伤痕,有好多已经结了痂,留下了印子,一看就是陈年旧伤。
“他哥哥在那?”秦溯厉声问道。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脑子还不清楚,镇上的人都是畜生吗,
“死了......”族长支支吾吾,不敢去看秦溯的脸色,“几年前就死了,剩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镇上的人有时看她可怜就给一口饭吃,一些小孩子见她痴痴傻傻的,便以欺负她为乐。”
“啧,你们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也不对,狗哪敢吃你们的良心,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秦溯讥讽道。
族长战战兢兢,不敢回话,见秦溯虽然眼里充满了鄙视,但是并没有动手,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秦溯领着傻姑娘出来,镇上的人见了她,眼里都闪过一丝心虚,显然背地里欺负她的人不少。秦宝根见他领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也有些疑惑,但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闭嘴,于是静默不言,就恭敬地跟着人。
正在此时,小白沾着一身泥土奔过来,秦溯连忙将它抱在怀里,有些嫌弃地拍了拍它的头,无语道,“你这是去挖煤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待会儿回家,阿昀又要数落我了。”
“嗷嗷——”小白仰着头,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控诉,还不是都怪你,不然本王也不会去刨土坑!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秦溯失笑,揉揉它的脑袋。自从沈玉昀怀孕后,他就开始尝试做一个奶爸了,至于奶儿子嘛,这怀里的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嘛!别看小白武力值爆表,可是也不过堪堪只有三岁幼童的智商,每次发起脾气来,那可是惊天动地,必须要靠他武力镇压才行。
“你要不要跟着我们?”秦溯见小姑娘眼里充满了好奇,盯着他怀中的小白,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十分的可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问道。
“哥哥,小妹要跟着哥哥!”小姑娘连忙点点头,傻兮兮地笑起来。
秦溯要带人走,镇上也没有人敢拦,再加上他们自觉心虚,都巴不得几人赶快离开。
于是,小姑娘十分干脆的就抱了一个破娃娃,屁颠颠地跟着秦溯离开了方寸镇。
“主上,这位姑娘?”秦宝根偷偷看了一眼傻姑,实在猜不透秦溯的心思。这么一个累赘,带回去真的好吗?
“你多大了?”秦溯一边走一边问道。
傻姑呆呆地盯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秦溯也不恼,又问了一次,“你多大了?你放心吧,我对你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见你可怜罢了!在我们面前,你不用装出这副模样。”
傻姑抱着娃娃的手一紧,有些害怕地低头,小心翼翼地盯着人,“你.....你怎么看出来的?”她故意装傻装了三年之久,镇上的人一个都没有看出异常,这人不过一面之缘,居然就识破了她的伪装。
“眼睛。”秦溯扭头,见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只觉得好笑,“真正痴傻的人,眼睛不可能那么干净。你的眼睛,纯粹,明亮,又充满了阳光,一看就是心思玲珑之人。”
“你是故意装傻啊?”秦宝根有些吃惊,甚至觉得不可置信。自从他觉醒了感知异能,视觉、听觉都是常人的十数倍,还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法眼,这个小姑娘还是头一个。
傻姑点点头,轻轻啜泣道,“我也没办法,不装傻的话,我可能活不下去。”
“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吗?”秦溯点点头,并没有追究她故意装傻的事情,只是对她的过去有些好奇。
“我姓柳,你们可以和哥哥一样,叫我小妹。”柳小妹微微点头,盯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思绪渐渐放空,轻轻道,“你们听说过柳思辨吗?”
“柳思辨?是前文渊阁大学士的柳思辨?”秦宝根吃惊的盯着柳小妹,有些难以置信,“是哪个连中六元,惊才艳绝的柳大学士?”作为周朝的读书人,恐怕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柳思辨这个名字。
出身乡野,寒门苦读十八载,一朝连中六元,春风得意马蹄疾。琼林宴上,芝兰玉树,慷慨陈词拒做驸马。谨小慎微,八面玲珑,不过短短十年时间,便由一个乡野小子,爬到了正一品文渊阁大学士的位置。可以说,他是天下无数学子向往的模样,可惜,若不是出了“黄门案”.......周朝最年轻的宰相,怕就是他了。
秦宝根打量了几眼柳小妹,揣测道,“你也姓柳,莫不是你和柳学士有什么关系?传言柳学士有一儿一女,难不成你是柳学士的女儿?可是不对啊,柳大学士的女儿今年应该有十一二岁了吧,你看着也才七八岁的模样。”
柳小妹愤愤地瞪了一眼秦宝根,牙咬切齿道,“我马上就十一了,我只是看着小而已!”
“我爹从小家境贫寒,全靠祖母扶持长大,幸而他天资聪颖,在读书一道上十分有天赋,十八岁那年,他离乡赶考,途径方寸镇,遇上了正被野狗追赶的我娘。我娘原是方寸镇镇长之女,从小得名师教导,琴棋书画,厨艺女红样样出众。自古英雄救美,总是免不了以身相许的戏码,我娘与我爹一见倾心。我外公见我爹才思敏捷,又生的潘安样貌,十足的满意,于是便许下承诺,待我爹金榜题名之时,便将我娘嫁与他。我爹欣然应允,带着对我娘的情谊,坦然赴试。果不其然,我爹高中头名,传禄唱花,甚至于得皇上亲眼,与琼林宴上公然赐婚。”
“这个我知道,柳大人还当众作了一首《夫妇吟》,拒绝了做驸马!”秦宝根连忙接话。
柳小妹点点头,继续道,“圣上并未怪罪,反而欣赏我爹忠贞高洁的品格,给我爹和我娘赐了婚。婚后,我爹在官场周旋应酬,我娘就在家里主持后方,两人恩爱不疑,羡煞旁人。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传来外公病重的消息,我娘和我爹匆匆从京城赶回,可依然没有来得及见外公的最后一面,外公便溘然长逝。外公积攒的家业和狗肉秘方也落入到表舅手中。”
“狗肉秘方?你表舅?”秦溯皱眉,有些不解。
“新任镇长便是我表舅。”柳小妹眼里露出一丝愤恨,不平道,“外公手里握着祖传的狗肉秘方,但是因为心善,从未干过屠狗杀狗的事情,全靠着自己的辛苦打拼,才慢慢积攒了一份家业。外祖母体弱多病,生下我娘这一个孩子之后便去了。偌大家业无人继承,后来,外祖母的妹妹带着表舅前来投靠,外祖父怜惜他们孤儿寡母没有依靠,便将表舅养在膝下,当做亲生儿子教导,甚至也想把家业分一份给表舅。”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表舅不仅不感激外祖父的教养之恩,反而对我娘动了龌蹉心思,屡次科考不中后,又跟着外祖父做生意。但是他自私又抠门,生意屡屡受挫,后来又想打着娶了我娘便可继承万贯家财的主意。我娘和我爹定情后,他便一直暗中阻挠,等我爹做官之后才渐渐收手。
外祖父仙侍后,族长告知我娘,镇长怜惜表舅孤身一人,而我娘如今已经是官家夫人,夫婿又有本事,已经完全不用他操心,所以私心一回,将自己的家业和狗肉秘方全部传给了表舅,也算是家里后继有人。
我娘和我爹本就不在乎那么一份家业,自然不疑有他,处理了外祖父的后事后,便回了京城。后来......后来就发生了民间流传的“黄门案”。”
柳小妹呜呜哽咽,仿佛有天大委屈,无处发泄。
“黄门案是怎么一回事?按照你的说法,令尊与令堂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怎么会对一个太监做了那种事?”秦宝根很是不解。
“不是的,那都是皇后和谢家人的陷害!我爹才不会喜欢上一个太监!”柳小妹气急,愤怒的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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