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临鹤的算计说不上复杂。
自从得知秦河是伤害墨麟的幕后真凶后,他便一直想着报复回去,让秦河付出应有的代价。
恰逢在攻略秦屿一事上,他迟迟无法取得进展,正好有了向秦河寻求帮助的理由,他请求秦河派人扮演刺客与他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更好地拉近与秦屿的关系。
在原本的计划中,刺客完成任务就会自裁,不留一丁点隐患,但关系到后面的谋划,临鹤怎么可能让对方如愿。
替秦屿挡下刺客完成自己的一部分计划后,他立刻暗中阻止了他的自裁行为,然后才安心昏迷过去。
如此一来,秦屿的好感有了,除掉秦河的手段也有了。
他后来故意提出搜魂一说,就是为了指认秦河就是刺客的主人。原本以为秦屿会有所怀疑,没想到对方从他口中知道结果后,一句话没问直接上报了妖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秦河的罪行全被揭露了出来,残害侄儿、杀害普通妖族,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兼之有亲信指正,这一桩桩罪名下来,就算他侥幸脱离死刑,后面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难免会心生绝望。
这时他趁虚而入,亲手除掉他,又把现场做了一番伪装,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往深处想,顶多认为他是畏罪自杀了。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他们真按他的计划走了,简直顺利到过分。
以后提起秦河,人们只会说起他谋反不成、畏罪自杀,根本不会牵扯到他临鹤身上,而且,他接近秦屿的目的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毕竟死人又不会说话,不用怕他拼个鱼死网破,反水告密。
不过,看在秦河死前帮了他一把,让他得以进一步攻略秦屿的份上,他会不时怀念起他的。
将事件从头到尾捋下来,可以看出临鹤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攻略秦屿,除去秦河。
不过,事情真的向他想象的这般顺利、简单?
秦屿用指尖碰了碰开得正好的秋菊,微微勾唇,“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临鹤觉得除掉了秦河少了后顾之忧,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赢家。可在秦屿眼中,临鹤和秦河都会输得一塌涂地,他们都是他掌中的猎物。
很早以前,秦屿就在布局了。他故意疏远临鹤与陆蒙、贾义的关系,又利用他们性格中的贪心把他们引入赌局,深陷困境还不能向临鹤求助,只能以身犯险去妖界求得一机遇,拿到竺兰草。
然后他又让早就成为他亲信的韩严安排一场戏,状似不经意间让他们二人听去一真相,关于墨麟受伤的真相,赶回去告诉临鹤。
据秦屿对临鹤的了解,临鹤知道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轻易饶了秦河。
当他收到韩严的消息,知晓了临鹤去找了秦河,结合上一世的信息,秦屿猜到他是要走上一世的老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或者说,美救英雄?但这次,他的目的肯定不限于此,秦屿猜测,临鹤还想趁机除掉秦河。
果然,后续的发生事情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冷眼旁观临鹤的演技,并使了些小手段让他自食其果,在刺杀事件中受伤。
然后看着临鹤暗中推动事情的发展,看他指认秦河,看他潜入月清宫杀掉秦河……
所以说,秦屿他什么都知道。
有时他甚至还会悄悄帮临鹤一把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比如提前让韩严撤去月清宫的护卫、站出来指认秦河……一切只为了让事情进展得更快。
但是,还是那句话,事情到这里,真的就止步了吗?
秦河想利用临鹤除掉秦屿,结果被临鹤利用反杀,表面上看还刷了一把秦屿的好感度。而临鹤又想利用秦屿去救墨麟,结果又会如何?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一下被利用的滋味!
*
书房中,秦屿弹了弹手上的纸张,一张脸隐没在昏暗中,神情不明。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了,蛟一踏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混合在空气中的清新草木香,以及破晓前的一抹曙光。
蛟一一进门就问“殿下为何不点燃烛火?”
秦屿从座上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以手撑腮、声音低沉:“又不是看不清。”
将灯烛点燃,蛟一道,“但有了光,总比处在一片昏暗中舒服。”
视线投向燃烧中的烛火和一旁长身玉立的人,秦屿轻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他向后仰了一下身子,头靠在椅背上,拉长了声调问,“蛟一想说什么?”
蛟一闻言,呼吸一滞,心头打鼓,他赶紧开口道,“殿下误会了,我——”
“蛟一!”
蛟一愣住了,他看着猛然从座位上起身的秦屿,听见对方对他说:“我要听实话。”
蛟一喉咙滚动,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在秦屿愈发冷寂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咬牙道:“我想说,殿下会不会答应临鹤仙君的表白?”
说完后,蛟一感觉空气都凝滞了,气氛非常凉。就连他胸腔中的心好像也凉掉了。
他在做什么?
蛟一垂下视线想,不是说好不再奢望更多,永远支持殿下的所有决定,其中当然也包括情感一事。但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就为了这事?”却不料秦屿听完只是不轻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蛟一心下一轻,但还没等他把高高悬起的心放回原处,秦屿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
秦屿低头看着问:“为了这事?你一天不在我身边?”自临鹤走后,蛟一也借口有事暂时离开了他,一去就是一天,从清晨到破晓。
一瞬间,蛟一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名为慌乱、羞愧的情绪遍布四肢全身,他脸上火辣辣的,头也垂得更低了,“属下失职。”
秦屿冷哼一声,“你是失职。”蛟一眼皮一跳。
出手将人拽起,秦屿攥着蛟一的衣襟,直视着他道:“我说过你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藏在心里。这句话你往心里去了吗?照做了吗?”说道最后,他语气严厉,若寒冬里吹过的风,刺得人骨疼心寒。
蛟一被这番话钉在原地,全然不知所措。秦屿松开他,问:“知错了吗?”
“属下知错。”
整了整他的衣襟,秦屿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纠结此事,明明所有的事情,你都看在眼里。我以为我对他的态度你看得非常清楚。”
蛟一手指微动,默然不语,他也曾这般以为,但一旦牵扯到秦屿,又加上情之一字,裹挟着自己的私心,他又怎么能看得清。
“唉。”秦屿叹了口气,声音却不显疲累、无奈,反而透着几丝纵容,“本想等临鹤下次问起时再答,不过,既然你感兴趣,现在说也无妨。”
“其实殿下不用……”
“嘘!”无名指竖起,放在唇前,秦屿说,“听我说完。下面的话你可要听清了。”
蛟一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