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学的是解三角形,迟应今早数学课不痛不痒的一冒头,他本人觉得没什么,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就好像看到一个瘸了双腿的残疾人突然甩开拐杖,起身跑了个八百米还拿了第一,震惊之余还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迟应是出了名的“上课不听作业靠糊”,连任课老师都把他划到了黑名单,哪怕是天才,也没有一夜之间茅塞顿开的道理。
碰巧吧?说不定迟应只擅长几何呢?
于是这节地理课,及时听到风声的地理老师刚打上课铃就迫不及待开始提问:“土地荒漠化的定义,迟应你来答一下,迟应!”
同学们纷纷回头看向最后一排的角落,于是看到了正在睡觉的迟应。
“……”
而此时,真正的迟应又回到了沈妄身上,耳畔有人惊呼“陛下”,他被不知道谁扶起来,艰难睁眼,视线逐渐清晰后,发现周遭居然是牢狱的模样。
“哥哥身子不舒服吗?”又一道声音传来。
迟应立刻回头,认出这居然是之前行刺他的那个疯子沈寂,整个人都不好了。
随机互穿可真够要命的,主要是有几秒真空期必定晕倒,这么动不动晕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没意外。
与此同时铜镜那边的动静传来:“迟应!能不能端正你的学习态度!刚上课就睡觉!起来!答题!土地荒漠化!”
“……”
陛下真惨啊,刚晕就要被拖起来解题。
脚边还有一把掉落的剑,估计是沈妄刚刚拿着的,他身边除了贴身太监杨新和玄鹤,也就剩一个疯子沈寂。
在场其他三人,能让沈妄拔剑的人也就这么一个。
迟应立刻多了几分戒备,捡起地上的剑。他二人虽然联系频繁,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挂着,因此他不知道沈寂已经被抓了回来,也不明白沈妄来这是干了啥。
不过保持警惕心总归没坏处。
沈妄也醒了,面对全班同学的注视和老师的吹胡子瞪眼,他忍住躁动,装模作样翻看地理书,低声咳了咳:“嗯……嗯?”
迟应:“……”
片刻后,玄鹤就看到他们英武霸气的陛下中邪似的,一边往牢狱外走,一边压着嗓子不知道在念什么咒。
“跟着我念,在极端干旱、干旱与半干旱和部分半湿润地区的沙质地表条件下,由于自然因素或人为活动的影响,破坏了自然脆弱的生态系统平衡,出现了以风沙活动为主要标志,并逐步形成风蚀、风积地貌结构景观的土地退化过程。”
玄鹤:“……”
什么东西啊?真该把天师喊过来看看陛下到底怎么了。
暗处,沈寂对着皇帝的背影轻啧两声,突然问:“小黑鸟,风烬尘见过陛下这幅模样吗?”
玄鹤眼角一抽,显然十分不接受这种称呼,咬着牙回:“臣不知。”
“那真是可惜了。”沈寂挑起唇角,“陛下这般不同寻常,天师定然是有兴趣的。”
玄鹤冷着脸:“穆王爷,您人在牢狱,陛下是否异常,且不劳操心,烦请王爷管好自己,您若真心系陛下,还请不要乱跑,少添些麻烦。”
“小黑鸟现在说话越来越刺人啦,你以前明明很可爱的。”沈寂扬着声笑说,“我怎么会乱跑给陛下添麻烦呢?不过说来,若是没了我,他能活到今日?他派你们对我这般防备,可真是,伤透弟弟的心了。”
他声音太大,走的并不远的迟应自然听到了沈寂的话,脚步略微一顿。
沈妄还在那接受地理老师眼神方面的狂轰滥炸,好不容易缓过神,刚坐下来,就听到迟应有些欲言又止:“你……有没有什么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这话听着蠢蠢的,沈妄难得被逗乐,笑着问,“你怎么原来也是个磨唧的人,问就是了。”
迟应顿了好几秒,终于开口:“沈寂救过你?”
画面互通,他看到沈妄愣了愣后笑意陡然僵住,神色骤然一冷,也跟着愣了一下。
果然还是不该问。
沈妄静默片刻,沉声问:“谁和你说的?”
“他自己一直挂在嘴边。”
“疯子的话你也信?”
迟应无言以对:“确实。”
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沈妄的性子了,平常还算是个正常的张扬少年,但偶尔提到一些话题,他就会变得下一刻要提刀砍人似的。
喜怒无常。
双方都默然许久,沈妄缓过神,对着铜镜,整个人纠结了一番,内心天翻地覆。
他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尔虞我诈之中,除了沈槐,迟应是难得让他觉得可以把真心露出来些许的人。
因为迟应不属于这里,对他不可能有任何不轨,不可能欺骗他,也不可能利用他,这种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关系太难得,他本能想去维护。
“其实……他说的也不全是疯话。”沈妄长舒一口气,豁出去似的说,“他确实救了我,我欠着他的命,所以不会杀他。”
迟应见他居然自己解开了心结,也跟着推波助澜:“展开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说,他幼年杀人,是怪异的性格驱使这点没错,但他是为我杀人。”
迟应:“……”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妄戴上口罩,将整个桌椅往后挪了挪,防止说话被前桌听到:“我以前太怂,被不少人摁着欺压,就是那些人,他全杀了,就算漏了几个,也被朕自己……啧。”
“沈寂确实是个疯子,幼年嗜血,惨无人性,然而这一切的根源和我脱不开干系,他其实没有乱杀人,只是和我有矛盾的人太多了,他也跟着杀了太多,才有一种乱杀人的错觉,我能顺利登上皇位,说到底,也得感谢他帮我解决了太多对手。”
迟应接着问:“那你提到他怎么跟提了瘟神似的?”
“私仇罢了,恩和仇是分开的,就算他没有把我骗进行夜楼,我也会把他关起来,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放在外面,终归不妥。”
迟应一愣:“骗进行夜楼?”
“……我困了,睡一会,你让刑部尚书,叫霍进的,安排人看好他,别让他再跑了。”
迟应唉声叹气:“上课睡觉,陛下,你一直这样,一百五都考不到啊。”
沈妄也顾不上冷脸了:“那怎么办啊?我听不懂。”
“迟应,你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上来做题!”
“……”
迟应继续叹气:“算了,我给你把数学补上来先,文综你自己随便背,虽然也没用,但好歹乱写也能拿分,说不定就写到点上了,你……”
话音未落,眼前再次一黑,迟应几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失去意识前做了个自我保护的姿势,防止磕到陛下尊贵的脑袋。
铜镜中传来地理老师惊慌的声音:“喂!喊你写个题你咋还晕了!太过分了啊!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