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明园。
夜风习习的吹拂,女人只穿着米色的针织长衫,她双臂抱在胸前,脚踩一双柔软的拖鞋,有些不耐烦的在地上被燃烧过的黑色冥币上碾了一下,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耐烦,“妈,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祭拜他?”
“你无需知道他到底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妈妈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这就够了。”
安玉兰一身黑色的长袖旗袍,贴身的旗袍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如同一杯酝酿的陈酒,时间越久,越是香浓。
她手中握着三炷香,很是细致的对着空中拜了拜,睁眼的那一瞬间,眼睛里面已经微微有些泛红了。
一旁的秦婉穿得少,站在凉风中,她已经被冻得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看到安玉兰有条不紊的动作,她又忍不住催促,“你快点。”
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以温婉动人形象示人的她,唯有在安玉兰面前才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安玉兰有些不郁,她回头看了秦婉一眼,却见秦婉小脸有些病态的白,不由得又有些心软。
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中,又将自己亲手做的那只蛋糕摆在香炉前,拿小刀切开了,“三哥,生日快乐啊。”
就在此刻!
“嘭——”一辆银白色的奔驰稳稳的停在了颐明园门口,伴随着一声很重的甩上车门的声音,一墙之隔的别墅里面,母女俩均是诧异的转过头去,就正好是对上了元嘉和那张来者不善的脸庞。
因为秦简喜欢元嘉和的原因,安玉兰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元嘉和这个人的存在,也知道他虽然性格有些冷,可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怒气的样子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毕竟都是上流社会出身的家庭,修养二字似乎都是从骨子里面带出来的。
只是如今看到他冷脸大步而来,安玉兰到底是觉得有些不安,她上前一步拦在了秦婉面前,一双秀气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问了一句:“嘉和,这么晚,你来找婉儿有什么事吗?”
“安姨。”安玉兰是秦简的母亲,而且这些年待他也一直很不错,在安玉兰面前,元嘉和还能很好的维持着风度,他吸了口气,敛了脸上的怒容,上前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一问秦婉。”
他这么说,安玉兰不好刨根问底,她只能是点了个头,上前将大门打开了。
这时秦婉也抬眸看了过去,恰好元嘉和也在此刻幽幽望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秦婉一眼就看到了元嘉和眼底翻江倒海的愤怒和阴沉,那一瞬间,她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猛地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边安玉兰替元嘉和开了门,元嘉和微微颔首,很是绅士的和安玉兰说了声谢谢,他迈开长腿往里走,目光瞥见了那只香炉,还有香炉前方,那只被一分为二的生日蛋糕。
蛋糕上插着黄橙橙的芒果肉,看上去就很是好吃的。
可元嘉和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一下,他和秦简在一起的时候,秦晋风已经去世了,关于秦晋风的忌日是哪一天元嘉和并不清楚,可他记得很清楚的是,秦晋风对芒果过敏!
因为秦简对芒果就过敏得厉害,有一次她误喝了带有芒果的果汁脸上都起了好几天的疹子,当时她和他说过,她这是遗传了她父亲秦晋风的体质。
这般想着,元嘉和又是疑狐的看了那只蛋糕一眼。
安玉兰是没有想到元嘉和会突然出现的,这会看他一直盯着那只蛋糕在瞧,她眼中划过一抹慌乱,随后上前,微微侧身挡在了元嘉和面前,“嘉和,你不是有话要和婉儿说吗?那你去吧。”
元嘉和还没动,他仍然是盯着那只蛋糕,面上带着几分疑狐。
“啊,你就先和婉儿谈事情吧。”安玉兰手心忽然是捏了一把汗,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所以就是祭祀她也毫无遮掩,元嘉和这一下,倒真是叫她有些始料未及。
元嘉和原本就有些疑惑,这会见到安玉兰脸上带着一抹慌乱的情绪,认定了这肯定不是在祭拜秦晋风,对于别人,他也没有那个闲心思去理会,于是微微颔首,转而迈着长腿往别墅里大步走去。
只是在走到秦婉面前时,他忽的侧头,目光凉凉的在秦婉脸上扫了一眼。
那眸中的寒意实在是太过于逼人,竟是比冬日的寒风更甚,一个劲的钻进了秦婉的皮肤里面去,只冻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想,她大概知道元嘉和是为何而来。
只是当初秦简都没有在元嘉和面前揭穿这件事,为何偏偏今天告诉了元嘉和。
原因是什么?
理由是什么?
感到十分好奇的同时,就连那丝害怕的情绪都已经被驱逐,秦婉也是立刻抬腿跟上。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了,安玉兰才匆匆的将面前那堆祭祀的东西收起,随后走过来,将那只芒果蛋糕郑重的放在了花坛的边缘上,“三哥,冬樱花开了,我替你去看过,樱花很美,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再代你去看看。”
和庭院中略显悲伤的气氛不一样,大厅里的气氛很是低迷沉重。
元嘉和站在大厅中央,他一张俊脸紧紧地绷着,目光凝视着正婀娜前行的秦婉身上。
直到秦婉走近了,元嘉和才出声,连音调都带着几分压抑和不解,“为什么?”
秦婉从元嘉和身边擦过,她拢了拢身上那件米色的针织长衫,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随手端起了桌上一杯热饮捧在手中,慢慢的喝,又抬起头来看了元嘉和一眼,眸中全是淡漠,“什么为什么?”
“秦婉!”到了这个时候,元嘉和连素来礼貌相称的一句“二姐”都叫不出来,而是直呼其名,冷声一喝,“放出那段往事的原因是为什么?你知道我妈身体不好,她待你向来不错,你怎么就能这样对她!”
秦婉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有一丝阴沉的情绪在她漆黑的瞳仁中迅速的闪过,随后她的唇角又是衾着一抹淡淡的笑,“华阿姨会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若说之前元嘉和还带了三分的侥幸,觉得这件事可能只是秦简调查有误,那现在秦婉这句话说出口,已经是一锤定音。
他母亲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元嘉和站在那里,却好似站在了冰天雪地里,他胸腔微沉,起伏中都是冷冽的寒气灌入鼻息。
好久之后,元嘉和才听到自己有些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做?”
到了如今,他只剩一句为什么能问的出口。
“要怪只能怪爷爷太宠爱秦简了吧,我只是想让她一眼看得到头的平静时光里,多点波澜而已。”秦婉嘴上咬着热饮的吸管,声音也变得懒散,“抱歉啊嘉和,我没想伤害你的。”
她仍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可那张微笑的脸庞却如最毒的罂粟花,只叫人感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