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抓起皇后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朕的皇后,对于你的家人,朕自然要格外开恩,明日,你便去看看她吧。”
“是。”皇后应着,方才心里那点疑惑早已经被抛诸脑后。
她怎么都想不到,为了见黎月柳,将自己的一切都搭了进去。
夜半,安王府主院还亮着烛火,两人携手在桌面作画,不过,都是南宫辰在画,舒暮云在看。
只见一幅雪景图被南宫辰描绘得栩栩如生,梅头白雪雪落霜,霜下佳人眸映春。
画中的舒暮云回眸而望,眼中带着流离的笑意,在这冬雪白梅中,就仿如一抹别样的春色,当是美极。
舒暮云趴在桌上看着,不觉痴痴笑了一声,南宫辰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正欲放下画笔,舒暮云便伸了伸手:“我要提诗。”
南宫辰修长的眉尖微微一挑,含笑将手中的毛笔递了过去,只见舒暮云起身,迅速挥下两行小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挥毫间,舒暮云笔迹潦草,连丝带墨,却又透着女儿家的细腻与欢愉,与画中的舒暮云,竟极为合衬。
南宫辰眸眼微沉了沉,见过她的小柳正字,又见过她的草书,舒暮云的书法从来不固定,欢喜时写写草书,高兴写写行楷,随意无边,让他为之着迷。
直到舒暮云放下笔,南宫辰才开口:“这是什么诗?”诗中都赞赏了雪与梅,唯独缺了画中的人,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画中的主角。
舒暮云垂眸笑了笑:“这是宋诗,诗人叫卢梅坡,其存世的诗文不多,以两首雪梅诗留名千古。”
南宫辰眉头微拧,在脑海中寻遍了自己曾读过的史记与诗文,却都没找到舒暮云所说的卢梅坡跟这首雪梅诗。
“你……没有敷衍本王?”南宫辰问道,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舒暮云抬眸,认真的看着南宫辰:“没有。”她从来没有敷衍过南宫辰。
只不过,这就是她与南宫辰间的距离,有些事,即便她说了,他也不会理解的,但是,她愿意一点一点的靠近他,让他慢慢接受这样的自己。
南宫辰拧眉,眼神之间净是疑惑,若舒暮云没有敷衍她,那她所说的,又是哪里的事?
沉默间,听风敲响了房门,南宫辰回魂:“进来。”
只见听风迈步而进,恭首禀道:“王爷,按王妃的吩咐,一切都妥了。”
闻言,舒暮云与南宫辰相视了一眼,像是落下心中的石头一般,笑着双双歇下。
翌日,皇后早早就起来,前往天牢探望黎月柳。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黎月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皇后来到时,就见她双眼无神,盯着牢中的灰色墙壁发呆。
“妹妹。”皇后唤了一声。
黎月柳眼神闪了闪,无声的嗤笑了一下:“你真的来看我了。”就如,那个女人计划中的那样。
皇后秀眉微拧,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黎月柳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
“妹妹,本宫早就劝过你,你若听本宫的,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皇后说道。
黎月柳深吸了口气,垂眸看了看地面,好笑:“事到如今,你还要对我说教,姐姐,你真狠心,我的瑶儿死了,我心间怒气难平,你让我怎么不恨?她不过就像往年一样,回京过年而已。”
她目光有些呆滞,事到如今,纵使心间有怒,也提不起力气再来计较。
皇后深呼了口浊气,四处望了望,确认狱卒已经不在,这才上前两步,蹲下身子,看着牢中的黎月柳,问道:“妹妹,本宫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本宫与你来往的那些书信,你可有烧了?”
黎月柳听到这话,这才将视线移到皇后身上,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语气又可恨又无奈:“你在乎的,果然只有你自己!”
皇后秀眉一拧:“本宫只要不被牵扯进来,便还能想办法救你,你当知道,那些书信若是被皇上知道,不仅你我性命不保,还会连累整个家族,父亲与母亲年事已高,你当真舍得,因为你一个人的错,将整个家族都搭上?”
黎月柳好笑的仰头,将已经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生生憋了下去,她没有回答皇后的话,而是笑道:“姐姐,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皇后眸眼微沉,有些不明白黎月柳这般没头没尾的说这些话干什么。
黎月柳缓缓的移动身子,抓着牢笼与皇后面对面,咬牙说道:“当年,被当成皇后培养的并不只有你一人,还有我!”
皇后吓了一跳,登时站了起来,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提这些事!
当下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却见黎月柳没有停止的意思,她也站起来,看着皇后说道:“就连我的名字,也不是黎月柳,我叫黎凤梓,与你一样,我本来也是要进宫为后的!”
“妹妹!慎言!”皇后惊恐的唤了一声。
“可就是因为你是姐姐,年龄早我一些,就先一步被送进了皇宫,顺理成章的当了大乾的皇后!”
“命运使然,你怪不得谁!”皇后心下紧张,忙说了一句。
“若是命运如此,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黎月柳在听到皇后那句话后,突然拔高音量,恨道:“为了不被皇上察觉黎家的心思,我被迫改了名字,为了巩固你的地位,嫁给了一个我根本不愿意嫁的人,我本无怨言,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般对我?就连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不允许降生,就因为你们要我绝对臣服于你!姐姐,你倒是说,这又是为什么?”
她的第一胎,本是个男胎,当她满心喜悦的将这个喜讯告知爹娘后,换来的却是一副打胎的药方!
因为她被当成帝后培养过,她的爹娘,害怕她心存怨念,根本不允许她有一点心思!也不允许她有一点机会!
黎月柳叫着,吓得皇后生生退了两步:“这……这种事,又不是本宫能作主的,为了延续家族荣耀,也只能如此不是吗?况且这些年,本宫也待你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