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周原果真给大家做了猪油土豆焖饭,梁放和三个小的也都围在厨房。
周原并不需要他们帮什么忙,也有意让三个年轻小孩见见世面,所以动作间特意带着耍帅的意味,引得观察室的导演组频频发笑。
其实导演组也好奇,这简单得甚至有些简陋的猪油怎么就能被传得那么神?这回节目组破例安排了一名摄像师进屋拍摄,因为导演组已经不满足于屋内固定摄像头不完美的拍摄了。
导演组算盘打得响,如果周原真能做出花来,那节目也多了一份好的花絮,可以在会员专享里放出完整的做菜流程,而且这一段多加后期加工,在正片里也能出彩;若是周原这猪油饭做得不怎么样,那他们也可以当做节目反转的素材,前后打脸效果甚至更要好,毕竟观众现在很乐得嘉宾出糗。
摄像师跟在周原身后拍摄,米饭已经焖上好一会儿了,很快就会煮熟。只见透过镜头,腾腾的热气慢慢从锅盖边沿飘散出来,蒙在镜头上形成一片白色的雾,瞬间把期待值拉满了。
“开锅!”周原带上隔热手套,小心地揭开锅盖。
锅盖被拿开的瞬间大片的热气腾地扑上来,与之同时的是浓重扑鼻的混着蔬菜清香的猪油饭香。
只见白透晶莹的米粒上面包裹着一层白色的化开了的猪油,亮晶晶的,像是涂了层乳色的蜜。小巧的土豆块均匀地洒在米饭里,上面还点缀着细碎的油麦菜叶和甜椒丝,五彩斑斓的惹眼极了。饱满的混合香气从大锅中蒸腾而出,纷纷扬扬地扑面而来,摄像师第一次如此明显地了解了文学描写中的通感是什么意思。
——这米饭香,竟像是破土而出的种子,砰地一下,眨眼就开了花。
大锅焖饭带着特有的农家味道,就连锅巴都是香的。众人围坐在桌子旁,就着青笋汤把米饭吃了个干净。
第二天嘉宾组全体出动,坐着节目组的车赶往县里。
一路上看过田野稻浪,梁放乐呵呵地说:“今天天气变好了,咱们肯定能取得好成绩!有邵儿在,我放心!”
保姆车够宽敞,周原坐在副驾驶位,拿着相机对准后排几人,“来,拍张照,鼓舞士气。”
几人的脑袋凑过来,也不顾忌车内安了摄像头,歪七扭八地挤在镜头里,一点包袱也没有。
周原歪过身子,露出半拉脑袋,“一二三——”
众人齐道:“茄子!”
周原把这张照片传到手机上,然后说:“不管取得第几名,我都把这张照片发出来,而且要连着比赛时的照片一起发。”
这回他们三个会全程坐在观众席,最佳视角,不愁拍不到精彩照片。
贺言畅想了一下,然后喜滋滋地说:“等会儿我再管导演组要几个小旗子,要是有花环就更好了!”
阮悠恬一笑,也说:“或者有单独的花枝,也可以别在衣服上。”
梁放哈哈大笑,“太臭美了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我也好想拥有!”
邵韶不动声色地从开衫外套的兜里拿出几串花环,“这个可以么?”
贺言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邵哥你也太神了吧?”
“很好看。”阮悠恬接过邵韶递过来的花环,然后戴在了手腕上,他低头轻轻嗅着,好像还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花香,与邵韶给人的感觉很像。
邵韶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他自己也在手上戴好。手腕上斑斓的花环和邵韶素雅的穿搭相衬,更显他容貌昳丽。
梁放瞧着稀奇,问道:“邵儿,你什么时候弄的?一早就带过来了?”
邵韶不能告诉他们是自己前一秒变出来的,只得现场编瞎话,说:“山楂做的小玩意,正好要分给大家的。”
下一辆车里的纪山楂闷头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突然背锅。
比赛现场来了不少人,有各种艺术协会的成员,还有县里的干部。邵韶他们一行人进场的时候,发现场地又被重新布置过了。
两米高十米长的宣传板立在中心舞台正中间,半空悬挂着滚动字幕的电子屏,中西舞台环绕着半圈的花篮,前两场比赛的所有晋级作品也都被放置在玻璃展柜中排列开来。
周原他们三人去观众席落座,邵韶和梁放则去了准备区。
“今天获奖的作品会被放到流水县里的民俗展厅,各位,有信心吗?”导演组问。
梁放说:“我是有信心,邵儿肯定更有信心!”
梁放对邵韶说:“今天啥压力都没有,赢了就有大餐,输了也不是啥大事,咱们两个门外汉都走到这一步了,脸上已经很有光了,节目组要的效果和反转也都有了。而且存粮还有很多,过几天种的小菜就能一茬一茬地出来,咱们不缺菜吃。”
邵韶点头,笑了笑,道:“我的确没有压力。”
导演组没想到两位参赛选手都这么佛,一时有些无语,“那个,要不要说点振奋士气的话?”
邵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振奋士气的,上场的就他们两个,两人还都不担心,有什么可说的呢?
梁放大咧咧摆摆手,“这还不简单?为了大餐,加油!”
邵韶听见美食也有些憧憬,眼睛亮了亮,“加油!”
导演组:行叭。
今天的决赛场花艺主题为“平和与律动”,主持人宣读主题和规则后,比赛也正式开始。
梁放询问邵韶的看法,“邵儿,你想怎么弄?”
邵韶看梁放的神态,估计他是有想法了。
邵韶乖巧道:“哥你先说。”
梁放一笑,拿起一捧花枝,“像不像你?”
邵韶懵懂道:“像我?”
梁放点头,指给他看,说:“这花儿长得多仙气!”
这是一捧素栀兰,白色大瓣重重叠叠的,密而不乱,颜色淡雅素净,朵大枝长,叶片修长又圆润,花瓣和叶片上还有一层短茸,枝干和花托上还有细碎的纹路点缀,一直延伸至花瓣外周,像是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了波纹。
邵韶问梁放,道:“那用它做主花?”
梁放点头,“可以,我就是看着这花好看,剩下的我配合你,再有别的我也想不出来了。”
邵韶思索了一下,又拿起旁边一小丛梨穗,“哥,你看这个。”
梨穗是一种形似麦穗的淡黄色小花,香若白梨,叶小根密,很适合做配花。邵韶先是随手在桌子上把花枝调整了一下造型,然后说:“我们可以做出流水的感觉。”
邵韶看着桌子上另一盒器材备选盒里的材料,对梁放说:“上两场比赛都是聚合的概念,这一次我们可以采用延展的方法。”
“木条做骨架,铜丝塑筋肉,在外圈铺一层铃球绒草,既像山石上的苔藓,又像河岸旁的水草。中间素栀花和梨穗相交叉,我们再加一些锦橙花点缀就差不多了。”
花枝修剪讲究有形不死无形不乱,花枝搭配也是如此。不是把所有好看的花叠在一起就是最耀眼夺目了,很多时候,简单比繁复更美。主次分明相映成趣,这一点对于邵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在别人还在考虑搭配原则的时候,邵韶已经凭借着天然的灵感和审美赢在了起跑线上。
邵韶说得简洁,但做起来却并不十分容易。两人相互配合,先从骨架入手。铜丝和绿色绵纸相互缠绕,弯折成弧度自然的走势,木条框定住基本底座,里面用黏土扎实。
邵韶用手比量了一下,然后说:“这里可以再高一点。”
梁放对他是百分百的信任,邵韶一说话,梁放便又和他一起调整。两人配合默契,在其他组还在微调细节的时候,他们这一组就已经完成作品了。
比赛时间截止后并未像前两场一样请参赛选手离场,而是请选手们轮流上台进行作品的概念解说。而在解说之后,评委组才会进行打分,之后便是现场公布名次。
准备区的参赛选手们有的神色轻松有的面色紧绷,邵韶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一边想着之前那个神秘人。
梁放在一旁问他,“怎么样?”
邵韶回头,只听梁放说:“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都享受比赛过程了,这就是最重要的。”
邵韶点头一笑,“是的,我很开心。”
流水村嘉宾组被邀请第一个上台,邵韶站在作品一侧,从旁观者审视的角度看过去,依然觉得他们完成得很好。
——山形水势高低错落,视角从矮处的碎石和铃球绒草开始,蜿蜒而上依次绕过梨穗和锦橙花,锦橙花掩映在梨穗之后,像是在俏皮地躲迷藏。经过松枝和铃球绒草搭建的水中回廊,梨穗似流水在其中穿梭,而后渐次退却,直至剩下满眼的铃球绒草的葱郁之色。再往上走,山势也变得陡峻起来。一支素栀花飞逸而出,似是本就在半空中生长,靠山雾而生。顺着素栀花再往上看,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素栀花一团团一簇簇,像是白色的紫藤萝瀑布。在瀑布之后,又是浅浅一层铃球绒草,梨穗穿插其间绕过最外面的素栀花,打着旋地直直垂落,与正面的松枝回廊形成犄角,像是流水蒸发后又重新归于地下。
邵韶不自觉露出笑意,回归到创作者的身份,开口道:“它叫【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