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领着陆清继续西行。
妖妖灵说，沈卿找掌门借来了魂灯，在缙沙关燃了九九八十一天，只为寻找桃夭的一缕残魂。
可她真人根本没死，哪来的残魂让沈卿聚魂？
时间久了沈卿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然后迟早循着她的痕迹找上门。
担心日长梦多，桃夭几乎是带着陆清马不停蹄地往魔渊天堑赶。
“师尊，你在躲什么人吗？”陆清将马牵到驿站后院拴好后，沉着脸色回到内庭，坐到桃夭身边一脸沉重。
桃夭拿着水杯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用粗犷的男音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陆清一愣，旋即恢复神色：“你脸上画的什么东西？丑死了。”他满脸嫌弃地探手，想要替桃夭擦掉。
桃夭往后一避：“我跟你终究不同。”
“那也难看，快擦掉换别的，”陆清不甘心，“你若实在不喜，何苦将自己弄成胡须大汉！”
桃夭摸了摸自己手指长的胡须：“嗯？”
“要说这孟桃夭啊，那可是令人扼腕啊，你知道孟桃夭在修真界曾经是何地位吗？缥缈宗第三峰无阙峰前任峰主啊，大名鼎鼎的凌瑶尊者。在修真界更是有跟凌瑶尊者春风一度愿意减寿十年的说法。”隔壁桌几个喝酒的大汉开始新一轮的话题。
不巧话题主角就在他们隔壁坐着，一字不落地将他们的声音听入耳中。
临近魔界、凡间界、修真界交界处，谈及缥缈宗惩处叛魔者的人也越来越多。
桃夭面色如常，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陆清却静下心来，不再闹桃夭。
“嗐，就一堕入魔道的大魔头，有什么可美的，”有人开始反驳。
“我亲眼所见，孟桃夭，那好家伙，一身大红衣服，飘天上跟女鬼似的，无数天火滚滚往下砸啊。无量剑尊祭出了焚天剑，使出独门绝技，一柄剑化作万柄压到孟桃夭身上，惨叫声隔着三重大山都能听见。”
“这无量剑尊又是谁啊？竟然能制服这么剽悍的女魔头。”
“这剑尊可就跟女魔头又有一番纠葛，魔头还是无阙峰峰主的时候，曾是剑尊的师父，座下就收了剑尊一名弟子。女魔头本将晋升出窍境，可晋升失败，心魔成疾，最终坠入魔道啊。还是剑尊大义灭亲……”
孟桃夭从元婴尊者堕为魔界殿主，又被亲传弟子大义灭亲的事可以攒够人们百年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师尊怎么看？”陆清突然开口。
桃夭指尖点了点杯壁：“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更何况她的仙途是她自己的，与我何干？”
【你就继续睁眼说瞎话吧，也就陆清这种涉世未深的还能被你骗一骗。】
“师尊说的是，成仙成魔，都是活法，人生如此苦乐自知。”
“你小子才几斤几两，”桃夭轻笑，或许书中的陆清也并未觉得修灵修魔有什么差异，所以才混了个亦正亦邪的名头吧。
平常修士对魔要么避如蛇蝎，要么喊打喊杀，像陆清这样反倒拜了个纯魔为师，也是稀奇。
陆清抿了抿唇，面上并不赞同，但也没出口否认。
拂陀秘境里大乘期修士留下的传承里有一枚可以隐藏修士修为的上品仙器太阴玉，书中陆清最初也是凭借这枚太阴玉混入魔界摘取特有草药拿出去卖钱。
现在反倒便宜陆清跟着她一起进入魔界。
桃夭回眸望了一眼身后一米八的小尾巴，陆清对上桃夭视线低头回以一笑。
“跟我进了魔界，要是被魔揪出来，我是不会救你的。”桃夭回头，抬脚跨进了魔渊天堑。
“师尊许一栖身之所就好，旁的有我。”
“可惜我在魔界同样飘无定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桃夭背对着陆清摆了摆手，脚下却丝毫没有停下等他的意思。
“等等我师尊，”陆清拿着剑鞘劈开高处的枝叶，低着头急忙抬脚追上去：“此后余生，陆清陪师尊一起。”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
……
【夭夭，陆清他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为什么追着你不肯走？】妖妖灵望着陆清身下的晋升法阵低声嘀咕。
最初捡到陆清时，他才练气三阶，不到两年时间，居然已经历经练气、筑基、辟谷，眼下正在晋升辟谷期大圆满。
桃夭撑着下巴上，面无表情地丢出一道魔光，砸死一只奔着晋升灵气想蹿进山洞的兔子。
原本黢黑的洞穴被法阵四泄的金色光芒照耀得亮堂无比。
“所以我一只魔，为什么要替修士护法？”桃夭打了个哈欠。
平时这点早睡觉了，但名义上的徒弟在荒郊野外突然顿悟，拦也拦不住呀。
“我感觉陆清这波灵气，催困，”桃夭并没回答妖妖灵的问题。
【说真的，要不你试试我说的谈恋爱大法？】妖妖灵不死心，【这两年相处下来，陆清的人品性格你还不清楚嘛？能奶能打，又帅又专一，也没有情感纠纷。身材我看过，一绝哦～】
“……”你不去当媒婆可惜了。
【不好，沈卿朝魔界来了。】妖妖灵突然严肃起来。
桃夭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别的情绪。
魂灯没用，沈卿自然发现了她的人还没死。但追踪术又查不到人，第一时间往魔界赶，也很正常。
【你就不担心？】
醒醒吧，芸芸众生，一个人真心要躲，旁人要找谈何容易。
要是真这么容易，沈卿也不会花了一年多也找不到人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大。】
法阵散去，意气风发的少年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睁眼冲桃夭笑道：“师尊，我大圆满了。”
桃夭抻了个懒腰，顺势往后倒去，刚好一脑袋枕枕头上：“恭喜。”
这床是她从系统空间里薅出来的，外人看来只会以为她用的是乾坤袋。
这么久以来风餐露宿，她都带着床铺。
能睡得更舒服，没道理苦了自己。
桃夭倒头睡得正香，见她无动于衷，陆清眼底的喜意明显冲淡了几分。
【叮，沈卿黑化值＋1，目前黑化值93。】
桃夭愣了愣，沈卿又在日常作妖了。不过天高皇帝远，在无望殿的时候她不怕他，现在藏在犄角旮旯里，就更不怕他了。
陆清坐在原地似乎正在发呆，眼睛里却泛着血丝。他单手掩面，闭眸藏起眼底的情绪。
妖妖灵陡然察觉陆清状态不对，担心陆清走火入魔，急忙死死地盯着陆清，生怕陆清有什么风吹草动。
陆清突然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洞内太黑，他整个人藏在黑暗之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状态。妖妖灵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眼前的陆清竟让它有些犯怵。
却见陆清踏着步子来到桃夭床边，指腹覆上桃夭脸颊，眸中流露出几分悲恸与与怨恨：“师尊对我如此不设防，叫卿儿如何自持？”
说着他就要俯身，妖妖灵捂着嘴巴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桃夭，黑暗中一双白皙纤细的手钳住陆清下巴：“你在干什么？”
“师尊，吵醒你了？”陆清纯良无害地弯眸一笑，“我刚在此处顿悟，灵气还未散去，害怕引来别的妖兽，要是被兽群包围再想脱身就难了。所以想说要不要现在上路？”
“……”桃夭冷着脸收回掐在陆清脖子上的手，“再有下次，我先出的就不是手了。”
“是清儿逾矩了，请师尊责罚，”陆清后退半步，恭敬地对她低垂着头。
【陆清刚好像想亲你……】妖妖灵张了张嘴，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我怀疑陆清已经开始黑化了。】
桃夭沉眸起身，抬袖收回床铺，抬脚略过陆清，直接往洞外走。
【可惜除了目标人物，看不到别人的黑化值，】妖妖灵自顾自分析，【可能是生了心魔有些走火入魔了。】
【是不是因为对你动了心，但知道你对他没感觉，所以产生心魔了？】妖妖灵越说越起劲，【肯定是的，结丹在即，产生心魔也很正常！夭夭，这可不是小问题呀。你当时就是对沈卿爱而不得，所以才慢慢产生心魔，最后堕魔成了魔修。】
“……”讲道理，是孟桃夭对沈卿爱而不得。
【都一样！你现在总不能看着陆清这孩子步你后尘吧？好歹是你手下的兵啊！你可不能不管他！】妖妖灵生怕桃夭丢下陆清逃跑。
桃夭刚迈出洞口，被人吵醒的起床气还没下去，又被妖妖灵一顿说教，心里顿时有了火，于是顿住步子，转身回头看向陆清，冷声问道：“你喜欢我？”
【！】妖妖灵被气到差点吐血。叫你疏导一下，没让你这么单刀直入啊！
皎洁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让人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太真切，
陆清还跟以前一样，用让人辨不清真假的语气说：“喜欢。师尊天上有地上无，皮相比清儿还美，换了天下任意一位男子，想不对师尊动心都难。”
陆清承认得这么坦诚，说话也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倒是让人有些拿捏不准他的真实情绪。
正在桃夭还在斟酌该怎么接话时，陆清又说：“师尊，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