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设坛作法

阮椒没注意到宗岁重,他打开神目,视线还落在法坛上。

那里?中规中矩放着几样常见的法器,看不出什么好?,也看不出什么不好?,不过剑、印、镜上都有一些法力,可见至少请来的不是?江湖骗子。

突然?间,一道略低的男音响起:“阮学弟,子乐,你们过来。”

阮椒回过神,一抬头,才发现是?宗岁重站在不远处。

他连忙打招呼道:“宗学长。”

宗子乐也听见了大魔王的召唤,赶紧拉着阮椒过去。

宗岁重看着两人,开口:“子乐,你们这是??”

宗子乐轻咳一声?,说:“岁重哥,学长对作法什么的也有点研究,我就把他请来了……”

阮椒干巴巴地?道:“宗学长,打扰了。”

宗岁重对阮椒的印象还不错,先是?冷冷看了宗子乐一眼,而再看向阮椒时?,他冷肃的眉眼线条微缓,说:“没什么。子乐淘气,这次肯定还是?他拉着你过来胡闹。”

宗子乐抗议道:“什么叫我拉着学长胡闹——”

宗岁重语气又冷下来,说:“难道不是??”

宗子乐的话卡在喉咙里?。

说起来,虽然?阮学长是?主动说陪他过来的,但前提也是?他老?是?找人家帮忙,还担心这担心那的,追根究底,也算是?他潜意识的要求吧,总不能在大魔王面前把锅甩回去啊……不过,他这可不是?什么胡闹!

宗子乐灰溜溜地?换话题:“……岁重哥,我俩好?不容易赶过来,还没吃晚饭呢,这又累又饿的,你请咱们吃饭呗?””

宗岁重也没太追究,他看了看时?间,还算温和地?对阮椒说:“不早了,一起先去吃饭吧。阮学弟,跟我过来。”

阮椒可不敢在这时?候多话,道谢以后,就赶紧跟了过去。

宗子乐拔脚就追,急急忙忙地?说:“哎!岁重哥,阮学长,你俩怎么走了?等等我……”

·

几人走出四合院,穿过几条游廊,来到一片小湖。临岸的地?方有一座水榭,正是?目的地?。

水榭里?,窗户上悬挂着铜铃,宗岁重摇了摇铃,就有个古装仕女送进来一筒古朴竹签,上面写满了菜名。

宗岁重把竹签递给阮椒,说:“点几道你喜欢吃的。”

宗子乐气呼呼地?坐到两人中间,嚷嚷道:“你们俩刚才是?想把我给扔下吧。”

宗岁重一眼扫过去。

宗子乐噤声?。

阮椒连忙安抚道:“没有,这不是?等你点菜吗?”

宗子乐见他这样,倒是?不好?意思了,说:“学长,我不是?……”

阮椒笑了笑:“我是?选择困难,就得你帮我一把才行。”

宗子乐还是?有些犹豫。

宗岁重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对阮椒的印象更好?了些,当即说道:“一人选两个。”

阮椒和宗子乐听了,这才都老?老?实实地?点菜。

菜很快上来,色香味俱全,瞧着不比柳家菜差。

离上次解馋没过几天,阮椒又下定决心不再出丑,这回就没有那么急切,不过他眯起眼享受美?食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是?吃得很香。

宗子乐也饿了,自顾自地?吃。

倒是?宗岁重,他对美?食并没有太多兴趣,一边从容用?餐,一边随手把堂弟或者学弟爱吃的菜色推到他们的前方。

一阵风卷残云,当宗岁重放下筷子的时?候,宗子乐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阮椒抹了抹嘴,只觉得心满意足。

宗子乐懒忍不住发问:“岁重哥,张姨请来的那个大师现在在哪儿呢?”

宗岁重回答:“说是?沐浴更衣、静思聚神,要身心洁净,准备作法。”

宗子乐撇撇嘴说:“这一套一套还挺像回事儿的,不过谁知?道是?真还是?假?”他转脸问阮椒,“学长,你发现什么没?”

阮椒眼珠朝宗岁重那边斜了斜,没说话。

宗子乐陡然?反应过来,也不再问了,但他马上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说:“对了岁重哥,我怎么没看见秦重?”

提到这个人,宗岁重皱了皱眉:“他没来。”

宗子乐几乎要跳起来,说:“什么?!羽毛姐都这样了,他居然?没来陪着?”

宗岁重沉声?说:“他最近没去医院,在正常上班。”

宗子乐暴躁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把羽毛姐当成什么了!”

宗岁重制止了他:“子乐!”

宗子乐深深地?呼吸,让自?冷静下来。他明?白,秦重的事,事关羽毛姐的隐私,大魔王是?不希望在学长这个外人面前说太多……

阮椒也明?白这点,所以虽然?跟宗子乐熟到快无话不谈了,这时?候也是?安静如鸡。

不过,宗岁重并没有怠慢客人的意思,他干脆略过这个话题,开始就阮椒的专业问题考校起来,并给与一些建议。

阮椒本来只是?礼貌地?回答,听着听着,发现这位宗学长的专业很强,可能是?有经营家族企业的缘故,他的经验丰富,很多问题分析起来切中要害,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而宗岁重看他的基本功扎实,也不吝啬,把实例和专业书?上的内容结合,把很多课堂上接触不到的东西一点点掰碎了给他讲解。当阮椒时?不时?给他抛出一些学习中产生的疑问时?,他也详尽地?进行回答……

不知?不觉间,两人越坐越近,相谈甚欢。

宗子乐一开始还挺同情阮学长被大魔王“考试”的,可没多久他就懵了——今天他们不是?过来搞迷信的吗,怎么说学习就学习起来了呢?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别发出动静了,万一大魔王转头盯上他呢?反正学长爱学习,还是?让学霸去面对学霸霸吧。

学习的时?间果然?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了。

宗子乐一看手机,快到八点了,也不得不打断正在讨论某个方案的俩人,扬声?说道:“学长,岁重哥,再不回去来不及了!”

阮椒顿时?惊醒,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他是?不是?拉着人问太多,时?间太长……

“宗学长,不好?意思啊,耽搁你了。”

宗岁重神情舒展,说:“不,跟你聊天很愉悦。”

阮椒一愣,手指轻轻地?挠了挠脸。

宗子乐在旁边催道:“快点快点快点,真要来不及了。”

阮椒连忙站起身,说:“宗学长,那咱们就快过去吧。”

宗岁重点点头,带着两人回到四合院里?。

·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正从一位侍应生的手里?接过果盘祭品,一一摆放在法坛上,并在左右各插一根蜡烛。上面供奉的是?一张雷神图,香炉也早就摆好?了,旁边放着许多线香,做足了准备。

张馨仪站在旁边,时?不时?往正房方向看几眼,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急切。

道士把法坛恭恭敬敬地?整理好?后,走到张馨仪的旁边,似乎跟她说了几句什么。

张馨仪连忙点头,眼神里?透着希冀。

阮椒他们回来后,没有凑近,就站在西厢的门前看着。

宗子乐看了一会?儿,低声?问:“学长,你看那法坛靠谱不?”

阮椒说:“布置是?可以的,不过道士作法时?所设的坛如果是?新坛,要先供奉四十九天,之后再施法才有灵验。”

宗子乐忙说:“这个法坛是?今天刚设下的,那就是?新坛啰?”

阮椒想了想:“不一定。供奉主要是?为了跟神灵沟通感情,我看他供奉的是?雷神,要是?一直都供奉着,感情沟通到位,应该不要紧。”

“那,这个道士是?有本事的?”

“再看看吧,目前法器还可以。”

虽然?两个人的声?音一直不大,但宗岁重本来就没隔多远,听清楚后,神情微微一沉。

没想到自?很欣赏的这个小学弟,在神神道道的事情上比那个不省心的堂弟更痴迷,再一想他和堂弟据说是?在论坛上认识的,想必那论坛也是?类似的聚集地?。

宗岁重有心想劝导阮椒两句,然?而尽管他们聊得不错,真提起这个,还是?有些交浅言深,也只好?并不多说了。

阮椒悄悄看了看宗岁重,发现他重新板起脸,就觉得挺抱歉的。人家刚才还好?好?给他指导科学知?识呢,转脸他就跟人堂弟大搞封建迷信,也够对不起人的了……

正在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僵硬时?,外面那道士正式开始作法了。

宗岁重顿了顿,推门走了出去。

阮椒扭头问:“子乐,宗学长这是?生气了?”

宗子乐以前为了逃离大魔王没少做研究,当然?也对他颇为了解,就说:“不是?生气,应该是?觉得跟咱们没有共同语言,觉得咱们会?看他碍眼。”

阮椒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由说道:“那他也太体贴了吧。”

宗子乐死鱼眼:“学长你管这叫体贴?”

阮椒:“不然?呢?”

宗子乐:“你换个角度想。”

阮椒就真的想了想,试探问:“那……换个角度想,因为没有共同语言,他看咱们碍眼,所以觉得咱们也会?看他碍眼?”

宗子乐木着脸说:“差不多吧。”又忍不住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如果不是?你在这,他会?直接把我踢出去。”

阮椒:“……那也还是?挺体贴的,哈哈。”

宗子乐:“……”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一起走出房门。

宗岁重已经陪在了满脸紧张的张馨仪旁边,见他们出来后,只微微朝他们点头致意。

阮椒想,宗学长果然?很体贴。

刚八点正。

那个道士站在法坛前掐诀念咒,念完之后,他拿出一张黄表纸,用?朱砂快速画出一张符,又从旁边人的手里?接过一碗净水。符被焚烧放进水里?,他并指在水里?搅和几圈后,再念了几句咒语,才把插在旁边的杨枝拿来,蘸水朝法坛洒了过去。

宗子乐偷偷问阮椒:“学长,他这洒水干吗?”

阮椒说:“在净坛。”

宗子乐“哦”了一声?,继续看。

道士洒完水后,把碗放到一边,然?后用?脚尖在地?面写下几个看不出原形的草字。他的表情很肃穆,连串的动作下来给人一种强烈而庄严的仪式感,隐隐约约的,好?像也给法坛笼罩上一层神异的光辉一样。然?后他站在台前,左手雷印,右手持剑,在坛前步罡踏斗,念念有词。

咒语念得很快,在场的人听不清他在念什么,但大约可以数出那道士足足念了七遍,随后他朝东方猛吸了一口气,再念咒语,又是?七遍以后,才用?剑往前面一指。

法坛上那面镜子“嗖”地?跳起来,悬浮在法坛上,前后左右都没有支撑的东西,非常奇特。

下一刻,镜子的表面泛起波纹,先显露出一个年轻女人苍白的脸,然?后是?她的大半个身体,她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

道士看见镜子跳起来,松了口气。

宗子乐眼睛瞪大,小声?说:“是?羽毛姐。那道士真有两把刷子,用?镜子就能照出人来。”他又偷偷看了眼很严肃的宗岁重,吐槽说,“学长你看大魔王,他肯定在想,那个镜子是?哪里?研发出来的超薄特型显示屏,遥控器是?不是?被道士刚才用?脚踩开的,遥控器在哪,找会?玩魔术的人破解一下……”

阮椒下意识地?看向宗岁重,发现他不同于?张馨仪的紧张,好?像的确在思索什么,顿时?一囧。

这位,不会?是?真在尝试用?“科学”破解吧?

然?后他低头对宗子乐说:“你现在还能记得吐槽,不担心你姐了?”

宗子乐语气低沉下来,说道:“担心。不过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事,城隍爷也答应要帮忙,我想,我姐早晚肯定能耗。所以我也不能哭丧着脸,不然?她醒了肯定得愧疚。”

阮椒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说:“对,你放心,你姐肯定能救回来。”

宗子乐不想多说这个,干脆问道:“学长,你知?道那道士用?的什么法术吗?”

阮椒还真知?道,说:“圆光术和镜子照邪合起来的法术,他在看你姐的诅咒真形。”

宗子乐惊讶道:“怎么看?”

阮椒往镜子一指:“你看。”

几句话的当口,镜子里?有了新的变化。

躺在床上的陈蔚羽脸色突然?出现了一层黑光,黑光慢慢变浓,逐渐形成了一颗模糊的骷髅头,给人一种非常邪恶的感觉。骷髅头的影像起起伏伏,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要把它?拔出来,但它?很快又缩回去了。在它?缩回去的刹那,陈蔚羽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更苍白了。

道士见了,长剑一挥,脚下的步子更急了,他口里?快速念咒,念完以后再用?剑一指,镜子就“哐”的一声?,落在了法坛上。

同一时?刻,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张馨仪满脸惊慌,脚迈出一步想冲过去,又怕打扰道士施法,生生停下脚步,声?音颤抖地?问:“大师,刚才我女儿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更差了?”

道士先没回答,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支香后,走出地?面那几个字的范围。

张馨仪小跑过去,焦急地?追问:“大师,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你能不能救她?”

这一刻,宗子乐的脸色也变了,一把抓住阮椒的小臂:“学长,他失败了?要不要请——”

阮椒拍一下他的手背,说:“冷静点,不算完全失败。”他皱眉说,“他这是?想用?自?修炼的雷霆正气引诅咒反应,找机会?除掉,但是?这诅咒缠得太紧,没办法全部?引出来,要是?贸然?动手怕你姐承受不住。所以他收回法力的时?候受到了一点反噬,问题不大。”

宗子乐的语气沉重:“那他还能救我姐吗?”

阮椒说:“你听他怎么讲。”

那道士呼出几口气,抬手阻止张馨仪继续往前走,说道:“令爱中的诅咒已经跟她紧紧连在一起了,刚才的骷髅头是?死咒,施咒人的目的就是?让令爱去死,属于?黑巫咒的一种。”他知?道女善人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也没卖关子地?说出了方法,“要想救令爱,第一种是?请我道中人给中咒的人进行解脱,用?五道符开禁;另一种是?直接毁掉诅咒的载体。我的功行还浅,修行的又是?雷法,也不知?道解脱的五道符怎么画,所以最好?是?找出诅咒载体,然?后我请雷神下降,毁掉载体。到那时?,令爱的诅咒就会?自然?解除了。”

张馨仪嘴唇哆嗦着:“那、那怎么找诅咒的载体?”

道士思索一下,说:“我们道家的镜子可以照现妖邪的原形,也可以用?圆光法术显露远处的景象,刚才我作法观看令爱所中的诅咒,用?的就是?这一样本事。除此以外,圆光法术还能照见更远地?方的景象,也能追踪梦境,用?来寻找令爱的诅咒载体,是?很合适的。”

这道士说话很稳重,张馨仪听着他的解释,脸上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难看。

“那就请大师出手找到那个害了我女儿的人,我必有重谢。”她咬着牙,恨极了凶手。

道士却摇摇头道:“我这镜子法力有限,做不到追踪梦境。”他见张馨仪又露出急色,补充说,“不过我有个师叔功行很高,他有一面符镜可以做到。最近他正好?也在帝都,我马上跟他联系,请他亲自过来一趟。”

张馨仪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说:“那就辛苦大师了。”

道士拱手:“善人不用?担心,令爱一定能解除痛苦。”

张馨仪听着有些安慰,忙道:“谢谢,谢谢。”

道士很快走到屋里?,从挎包拿出手机拨号。

宗子乐看见这一幕,心情很复杂。

“本事不够也敢接,真是?……不过算他有自知?之明?,能及时?收手换人。学长,待会?儿要麻烦你盯着了,他那个师叔要是?也没本事,还请一定让城隍爷救救我姐。”

阮椒点头答应,不经意间,他往宗岁重那边看了一眼。

宗岁重还是?跟在张馨仪身后,但一直没什么动作,直到道士去拨号了,他才也拿出手机,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话。

阮椒放开耳力,隐约听见他说的是?“情况怎么样”“请多研究”“有隔音,不会?影响病人休息”之类的话。他顿时?明?白,敢情这位宗学长是?在跟专家组联系——也就是?说尽管他纵容张馨仪请大师作法,也依旧要确保排除对病人的一切干扰。

阮椒忽然?想,之所以道士作法时?没把陈蔚羽搬出来,而是?用?圆光术照见诅咒,这里?面恐怕也是?宗岁重的手笔?这位宗学长作为一个不信鬼神的顽固派,面对病急乱投医的长辈,也算是?在尽量周全了吧。

另一边,道士告诉张馨仪,说:“我师叔就在永正街,半个小时?内一定到。”

·

天色更暗了,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师叔,晚风吹拂,带来阵阵凉意。

宗子乐摸摸胳膊,他起了点鸡皮疙瘩。

宗岁重走过来,把一件外套往宗子乐身上一盖,然?后递给阮椒一件。

阮椒感觉不到冷,但还是?接过来披上,说:“谢谢学长。”

宗岁重低头看他,说:“要是?太冷,就回屋休息。”

阮椒朝他笑笑说:“我没事,谢谢学长关心。”

宗岁重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和子乐一样,也相信这个?”

阮椒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后,低声?反问:“那学长你为什么不信呢?”

宗岁重沉默。

就在阮椒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说道:“从来没见过。”

这回轮到阮椒沉默了。

然?后他还是?忍不住反驳:“就算学长你见了,恐怕也不会?相信吧。说不定……你还以为是?在做梦或者产生幻觉了呢。”

宗岁重一愣,想起上次幻觉,皱眉说:“子乐跟你说了?”

阮椒刚才没忍住,现在也就直接说:“提了一些,他觉得学长你是?撞鬼了,不是?什么幻觉。再说我跟学长你见过几次面,也不觉得你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学长自?却说自?有……是?不是?太……”

宗岁重听懂了阮椒的意思,沉声?道:“你觉得我是?不肯面对现实?”

阮椒小声?嘀咕:“我觉得学长太固执了。”

快速说完立刻闭嘴,他不确定这位宗学长会?不会?发火。

宗岁重并没有恼怒,思索之后,他认真回答:“鬼神之说古来就有,我承认鬼神文?化,也承认道佛信仰对人精神上的安抚作用?,但是?没有真正看到、感受到的东西,我不会?随便下定论。我之前遇见的所谓鬼怪是?可以用?幻觉来解释的,而且在繁忙的工作里?,个人产生不自知?的压力并因此产生幻觉也是?合理的。至于?今天看到的几种法术,都可以用?科技做到,所以不能说服我改变观念。”说到这,他看向阮椒,“学弟,这就是?我的解释,你认为呢?”

宗岁重的郑重让阮椒也郑重起来。

“学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他说,“我亲眼看见过,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存在。”

宗岁重点点头:“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也坚持我的观点。”他顿了顿,问,“你是?子乐找来做说客的?”

阮椒说:“子乐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挺同情他的,他对我不错,所以……”

宗岁重:“同情他私底下叫我大魔王?我对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阮椒摸了摸鼻子:“反正……学长配合一下呗?”

宗岁重微微摇头:“我的工作很忙,不可能随便配合你。”

虽然?是?拒绝,但阮椒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可能性。

“随便配合不行,不随便的话,那学长有什么要求?”

“我给你布置题目,你按照题目写论文?,写一篇让我满意的,我就配合一次。”

阮椒难得瞪大了眼。

——这是?个什么鬼要求?!

宗岁重:“怎么样?”

阮椒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充满犹豫看过去,说:“……学长真是?好?为人师。”

宗岁重颔首:“只有这个要求。”

阮椒沉默好?久,才闭上眼:“好?。”

往好?处想想,这也是?接受业界大拿指点的好?机会?不是??虽然?、虽然?以后会?多出很多作业……

宗岁重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小学弟是?个不错的人才,好?好?培养可堪大用?,不能让他沉迷在鬼神的世界里?而忘记现实生活。他刚接手公司不久,人才稀缺,看得上的苗子要早点搂过来。抽点时?间出几道题目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小学弟能认真完成论文?,那么就要着力培养,等小学弟再长大一些,就能顺理成章地?收入公司给他“卖命”了。

一旁的宗子乐已经看呆了。

用?论文?换配合……什么骚操作啊?

然?后,他拉了拉阮椒。

阮椒:“怎么了?”

宗子乐的声?音特别特别小,说:“我觉得,学长你真厉害。”

阮椒费解。

宗子乐闭上嘴。

能跟大魔王这么说话还做交易,能不厉害吗……

时?间走得很快,还没到半小时?,道士就把他师叔接进来了。

阮椒远远看过去,突然?一愣——这不是?前不久刚见过的余道士吗?

余道士依旧很正经地?穿着一身道袍,腰悬七星剑,走路带风,很正派大气的样子。走到院子里?里?后,他一眼看到了那个法坛,大步走过去看了看那块摔下来的法镜,摸了摸镜面。

张馨仪见状,等他忙活完了才问:“这位大师,您看出了什么?”

余道士沉吟道:“赵师侄镜子里?的法力用?完了,拦住了大半反噬,现在我重新起坛作法,挂符镜追踪。对方要下诅咒,用?的东西可能是?令爱的生辰八字,或者令爱的头发、血液、指甲、贴身物品等一切可能加入诅咒载体的东西……所以要用?圆光法术追溯对下咒之人的梦境。我想先用?令爱生辰八字试一试,如果没用?,再一样样试过。”他顿了顿,“用?上的东西越准确,能看到的范围就越大。”

张馨仪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您只管施法,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绝对全部?照办。”然?后她有些担心,“现在还早,查、查梦境的话,如果那个下咒的人还没睡……”

余道士解释说:“这门法术子时?后再行最好?,但事不宜迟,如果对方还没睡下,施法不会?成功,我调息一会?儿,等子时?后再施法就是?。”

张馨仪明?白了,感激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余道士才对赵道士说:“师侄,我们供奉的神灵不同,你好?好?送走神将,散坛吧。”

赵道士没有异议,立刻又送上一些供品、敬香,然?后利落地?散了他的法坛。

余道士虔诚地?念了一会?儿道经,开始设坛。

大概的流程跟之前区别不大,只是?供奉的神灵有所不同,并且在法坛上放了一面更古拙的镜子。这面镜子的边缘镌刻了一些奇妙的花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花纹其实就是?符箓。

余道士同样先净坛,再左手印右手剑,步罡踏斗念咒。

念咒多次后,他把剑放下,迅速拿来黄表纸书?符,又将陈蔚羽生辰八字也写上去,拿剑刺穿,对着法坛上的蜡烛一晃——符顿时?燃烧起来。

下一刻,他用?穿符的七星剑对着符镜一指。

符镜顿时?跳起来,挂在半空,镜面里?出现了很多云雾。

余道士沉声?说:“法术成功了。”

在场的人都紧张地?看过去。

阮椒很好?奇。

对于?神灵来说,只要拥有神力,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对法术没多少研究,很多时?候可以说是?简单粗暴的。但是?道士们要沟通神灵才能让道法生效,为了节约神力,反而拥有很多精细的、不同门类的法术。

今晚看到两个道士施法,阮椒感觉到一些神力的痕迹。

但是?,天地?间已经没有神灵了,道士们沟通的是?什么?又是?怎么使?出道法的?

这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阮椒现在神力浅薄,这个想法暂时?只是?闪过,压在心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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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剑穿透的黄符渐渐烧光,云雾也逐渐散开,露出了里?面清晰的影像。

这是?……一个男人。

要不是?阮椒死死按住,宗子乐就跳起来了。

“我就知?道这个家伙有问题,要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凶手的梦里??”

宗岁重也皱起眉,是?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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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在镜子里?的样子跟平常有微妙的差别,虽然?仍然?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但是?五官却精致了很多,气质也显得很冷漠,特别精英的感觉。但实际上的秦重的性格不是?冷漠款的,他跟陈蔚羽认识的时?候热情又冲动,才能让陈蔚羽跟他相处得来,只是?后来他在工作中吃了一些亏,才逐渐端起来,并用?平光眼镜挡住眼睛,好?掩盖他容易泄露的情绪。

也就是?说,镜子里?的秦重并不是?真正的秦重,反而像是?一种趋于?完美?的幻想——或许也是?秦重最想留给人的外在印象。

随着秦重的出现,周围的场景也迅速搭建起来。

他走在一间公司的过道上,路过一片坐满了人的员工区。所有人都在伏案工作,气氛很严肃,当他走过后,突然?有个女人抬起头来,怔怔地?看了他的背影很久。

秦重好?像感觉有人在看他,回过头。

女人连忙低下头,继续忙碌地?工作。

大概因为这是?梦境的缘故,除了秦重以外,其他人都很模糊,有的甚至虚化成背景。第二个影像清晰的就是?那个女人,但是?她的脸也看不清。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梦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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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道士开口问:“有善人认识这个地?方吗?”

宗岁重沉声?说:“悦来科技。”

张馨仪表情很难看地?补充:“秦重工作的地?方。”

阮椒问:“子乐,你知?道这地?方不?”

宗子乐的表情也很难看,说:“是?个上市公司,但比起我姐家的差远了。秦重不进陈家的公司,听说是?不想依靠女朋友,要自?创业才能配得上我姐,当时?张姨知?道还夸他上进来着。结果呢?也不知?道在他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差点害死我姐!”

梦境看到这里?,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些猜测。

但梦境通常都是?不连贯的,这个也一样,只见秦重路过之后,场景就飞快地?碎裂了,又是?一段短暂的黑暗,换上了新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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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秦重开车来到了陈家的公司大门口,他斜靠在车门上,表情很冷淡。

还是?那个女人,她坐在不远处的小吃摊上,一边低头吃东西一边偷看秦重,偶尔秦重不经意将目光扫过,又不经意地?收回,没有施舍给她一点注意。

女人不敢对上秦重的眼,总是?埋头吃东西,眼神很贪恋。

时?间飞快地?推移,所有人的动作都好?像快了十倍。

然?后,公司里?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她穿着很合身的浅色裙子,亚麻色的头发卷起大波浪,衬得她十分美?丽。

秦重眼睛瞬间亮了,冷漠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了很多,显得格外俊美?。

美?女轻快地?走到秦重面前,朝他露出一个纤柔的微笑。

秦重打开车门,让美?女上了他的副驾驶。

车子开走了。

小吃摊上的女人这才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飞快远离的车子,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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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乐愤怒地?踢了一脚,说道:“什么玩意儿!”

阮椒拍拍他的肩安慰:“只是?做梦,全是?那个女人自以为是?,很主观的。”

不怪宗子乐生气,梦境里?的年轻女人就是?陈蔚羽,但是?这里?的陈蔚羽相貌虽然?好?,给人的感觉却很虚伪,笑容、眼神都透露出一种装模作样的柔弱,而秦重却对她死心塌地?,感情炽热。

张馨仪比宗子乐更了解自?的女儿的品行,气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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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再变,连续很多画面纷至沓来。

有些画面里?是?对所有人都很冷漠的秦重和偷窥的那个女人;有些画面里?是?只对陈蔚羽温柔的秦重、始终白莲花的陈蔚羽,以及那个偷窥的女人;有的画面里?是?陈蔚羽得意而轻蔑地?看着那个女人,还有陆续出现的新面孔……这些新面孔无一不是?男人,无一不是?陈蔚羽在言笑晏晏地?和这些男人暧昧相处,而偷窥的女人满心愤怒……

当某个人影出现时?,阮椒惊讶地?朝宗岁重看去。

那个画面里?,陈蔚羽正侧头对着一个青年露出笑容,青年跟秦重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相貌英俊,气质冷漠,虽然?没有戴眼镜,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秦重跟他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正是?宗岁重。

在面对宗岁重时?,陈蔚羽的笑容里?带上了脉脉的情意——那是?在面对秦重时?没有的,她侧头笑着的时?候,眉眼间更柔弱,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

不得不说,宗岁重的形象还是?很逼真的,从气质到相貌完美?还原。

偷窥的女人远远地?看着,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不甘和愤怒……为秦重不甘,为秦重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月月的浅水,群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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