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动手吧!”
皇宗灵堂,李长煊跪在灵位前,玄色的衣袍规整,他眉眼微闭,眼色血管清楚可见,唯有轻轻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他的从容。
董长淮与顾烃延及一干跟随他的朝廷大臣都站在宗堂门外,此番局势已经大明,陵王李长煊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太子与舞阳公主都不在长安,而帝王寝宫之中,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个个都是摇头叹息。
大家都不照不宣,帝王的龙体命不久矣,天子之位,太子是东宫正位,作为储君是继承皇位。才是名正言顺,但陵王力争皇位已久,现下是绝佳的时机,正可动手。
顾烃延与董书淮的意见一致,包括现下守在站外的这些心腹,都在劝说李长煊现在下手。董书淮与李长煊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说话也比旁人要直接一些,他直接跪了下来,“殿下,昨夜城门守卫来报,太子与舞阳公主已经进入城内,是太子妃率谢家府卫去接应的。咱们现在已经在占了宫中先机,陵王应当早做决断啊!”
自古以来,那个帝王不是踩着兄弟的尸体?
登上帝王的路,都是森森白骨,可是要想成为人上人,那便要有常人没有的狠心与果断。董书淮不想李长煊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任何的迟疑。
顾烃延知道董书淮还有话说,除了自己以外,让其他人全部离开。
偌大的皇家灵堂,经幡飘来飘去,李长煊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香灰上自己亲手敬上的香,那慢慢燃烧的香,就像是此时身体中的欲望。
慢慢,一点点越来越多……
他要坐上那个位置,为了母妃,为了一直扶持在自己旁边的董家,也为了自己。
从前,他以为皇位是母妃的梦想,现在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位置,他自己亦想得到。顾烃延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沫,然后将置在香案上的药碗端了过来,撕开药包,将东西均匀地撒了上去。
李长煊注视着他的动作,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顾烃延将药水搅拌均匀,递给了李长煊,“殿下,寝宫外有我与书淮两人守着,还请殿下不要犹豫。”
青花白碗,是永康帝是喜欢的餐具,每次喝药时,只要看见这只碗,连喝药也会顺利许多。可是今天,他的儿子,却准备用这只碗,来送他上路。
想到这里,李长煊良心一痛。
可是他依旧接过了托盘,没有任何迟疑的出去,向帝王寝宫内走去。
他必须要在太子他们杀进宫时,拿到遗旨。
推开门,意外的,寝宫内居然空无一人,那明黄色的纱帘后,传来虚弱咳嗽的声音,似是听见声音,苍老无力地唤了声,“阿兮?是,……咳咳,是朕的是阿兮吗?”
即使是在生命垂危的一刻,他牵挂的还是李长乐,他这些年,想尽办法让他看见自己,到头来,要用这样的方法父子相搏。
他看了眼手中的药,缓缓跪了下来,开口说道,“父皇,是儿臣。”
明黄色的身影一顿,好像是僵住了一般,而后才慢慢翻动了身体,“是你啊,何事啊?”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甚至有几分警惕与审视。
李长煊的心一沉,周身陷入了冰冷的雪水之中,方才在灵堂时,那些纠结与良心谴责都消失不见,他握住手中的药碗,药水中倒映出他冷漠的脸,“父皇身体不适,儿臣特来服侍父皇喝药。”
极致低哑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寝殿显得有些惊悚。
“这些事让内侍太监做就行了,药放那罢了,朕乏了,你退下吧。”
永康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李长煊退下。
可他怎么会退下呢?
今日若是退下,来日恐怕他将永远不能踏足这里了,这是他离皇帝最近的一次机会了,他必须要抓住。
他站了起来,第一次违抗了父皇的命令,绕过了帘子,站在了永康帝的面前,“父皇,把药喝了吧。”
永康帝就算再不了解李长煊,也知道此刻李长煊不对劲了,永康帝先是愣了一下,对李长煊抗旨的举动有些惊讶,但随之又看见他手中那碗已经完全冷掉的药。
药冷了?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儿子,是想要来送自己上路了。
他撑着手臂借力坐了起来,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捂住,拿下时,一手的鲜血,他胡乱擦了擦,看了眼他手中的药,“倒是朕小瞧了你。”
他以为将兵权交给了太子,李长煊又不敢有所行动,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为了皇位,会做出轼君轼父的事。
事到如今,李长煊也没打算装下去了,“承蒙父皇多年教育,教会了儿臣怎么样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的语气极轻,说话语速极慢,永康帝余光四处打量,李长煊抓住了他的想法,“父皇不用看了,高公公一行人已经被儿臣控制住了,现在整个寝殿就只有儿臣与父皇两人。”这意思就是永康帝孤掌难鸣,就算喊救也没有用。
“你既然知道那是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觉得自己登上了皇位,就能坐稳吗?”他是有些失望的,他在遗旨中写明了让李长琰继位,并且不得以任何理由治罪李长煊,除非是十恶不赦之事。
他不愿意看见兄弟相残的局面,但没有想到,他的儿子比自己更有想法。
他看着那碗药,他并不害怕,身为帝王,不知道有多少碗毒药曾经递到过自己嘴边,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可是今天来递这毒药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纵然他不爱董淑妃,对李长煊也有些怠慢,可是他为他安排了今后的路,保他一世无忧。
李长煊没有耐性而等下去了,他坐在了床上,拿起勺子,手开始颤抖,他到底还是怕的。
他的表现都落在了永康帝的眼中,如今的局面,作为父皇,他是有所亏欠的,在李长煊颤抖之时,永康帝突然从他手中夺过药碗,“你我父子从未向今天这样亲近,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好王爷,好好辅助长琰。”
说完,那碗一仰,药汤从嘴巴处倒进去,尽数喝了下去。
“父皇!”李长煊从床上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