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火星被点燃,借着这一点光亮,秦述睁开眼睛,沈岸放大的脸近在眼前,火光距离脸部皮肤仅有一半寸。
“你不是秦述。”
这是确定的语气,秦述虽然与沈岸交手不多,但仅有的几次会面,也知道此人思维逻辑紧密,做事心狠手辣,如今他语气如此笃定,必然是自己暴露了什么,“不是秦述,那是谁?”
沈岸道,“点灯!”四周灯光瞬间亮起,秦述一时适应不了,刺得眼睛生疼,他眨了眨眼,才勉强能适应这突然出现的强光。
他余光观察着四周,这是一处地下密室,四面是高墙没有一点缝隙,显然沈岸为了关自己,是下了功夫的。
不能看见外面的景物,就无法确定位置。
当时向长乐提出假意弃城时,便知道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这个计划他没有跟任何人讲,包括红蓼和宋林,他既要报答轩辕绝的救命之恩,又不愿意与长乐及东宫为敌,唯有一死,才能两全。
死?
死对他而言,又岂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只能一开始遵守轩辕绝下的命令,辅助李长煊,等候时机。终于让他盼来了一个机会,便是李长煊让自己来边境,最开始他计划的是自己身体没有撑住,死得顺其自然也没有人会怀疑。
可是没想到李长琰被抓,长乐心急如焚,他便又心生一计,不如便死在敌人的手中吧。
这样也是为李长煊效力而死,算是没有违反轩辕绝的命令,而且又能救出太子,长乐就不会难过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没有什么可诧异的。
沈岸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本王还没有那通天的本领,暂时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你既然选择了李长煊,那必然是有所目的,”他双手背在手后,打量着眼前的人,“如果你的存在没有影响到本王的计划,本王倒也不会针对你,可是你偏偏要断本王的路。”
他要娶舞阳公主,秦述就在斗阵场让他难堪。
他要金陵大乱,秦述就查到了风寒源头。
他要朔洲城,秦述又再一次打乱了他的计划,真是忍无可忍。
“说吧,你是谁?”他抬着左腿,长靴内臂处,弹出一把小刀,沈岸抽了出来,在手里推动两下,变成了一把尖锐的短刀,隔得近,还能闻见一丝血腥,仿佛这把刀刚刚才杀了人。那刀顺着秦述的眼睛慢慢下滑,然后定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真正的秦述又在哪里?”
“死了。”
沈岸没有反应过来,秦述又道,“真正的秦述,他死了。”
秦述对他,毕竟是有救命之恩,听到眼前的人就这样轻描淡写,有些气愤,“是你杀了他,然后取而代之!”
尖刀刺进脖子,鲜血涌了出来,秦述额头出了汗,脸色全变,“不是,信与不信,随你。”
他的目光很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沈岸信了八分,“那你为什么要冒充他,是何居心?”
“报恩。”
“报什么恩?”
秦述垂下眼帘,“无可奉告。”
沈岸冷笑一声,将短刀拿了下来,上面沾了秦述的血,在黑暗中,格外腥红。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现在对北齐而言是有用的人,我想明日北齐的太子和公主一定会来找本王的。”
北齐有多需要能臣,这点沈岸在北齐时,已经探查的清清楚楚。
秦述解了风寒之症,又在斗阵场上赢了自己,早已经名声四声,被北齐朝廷重用,现下他们必然不愿意损失这样一位功臣。
秦述却告诉沈岸,“别做梦了,我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是非轻重,太子与公主自然会权衡,他们不会为了我,而输掉主动权。”
而且长乐又怎么会救他,他们原本就在对立面,他是陵王的人,救了他,等于帮助了李长煊,长乐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而李长煊,他自然也不会出手相救,一来是没有兵权,二来他对自己也不是全然的信任,也不会因为自己,得罪沈岸。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一条不值钱的贱命而已,死了便是死了。
可是沈岸不信,“是吗?那我们便走着瞧。”
说完又吩咐属下将他好生照看,不能让他死了。
“咱们眼下需要考虑的是防止东魏攻城,至于救人的事,等战况稳定之后再行定夺吧。”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苏建成与军师断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被永康帝捧在手心里的舞阳公主居然是如此的冷血。
秦述可是以自己换回了太子啊,而这公主直接过河拆桥,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人家还多次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苏建成正要反对,坐在主位上的李长琰先开腔,“不可,秦述必须先救。”
长乐抬眼,她并不是不救,只是想把救秦述的事放在后面,反正现在沈岸也不敢把秦述怎么样,先救与后救是一样的事。
“皇兄,你别忘了,秦述是李长煊的人,救了他,对我们而言,也没有好处。”说不定这次他来边境,帮着退敌是假,打探军情才是真。
现在他自己落入沈岸之手,正好可以借刀杀人。
这个想法在脑子中一闪而过。
长乐话直接惹怒了李长琰,“不管他是谁的人,首先他是北齐的人!”
“皇兄……”
“我已经决定了,明日我会亲自去与沈岸谈,南楚这边已经决定退兵,贺兰肃这边没有问题了,我们只需要考虑沈岸。”
长乐不再多言。
李长琰知恩图报,尤其是长乐告诉自己,这个计划是秦述自己提出的,李长琰便更坚定了救秦述的想法,这样有风骨的人,即使是敌人,也应该去救。
但李长琰果然如沈岸所说的那样,第二天便出现在东魏的军营,除了带了宋林一身护卫,没有带一兵一卒。
“沈岸,你我皆是为国出战,将来都是一国之君,为何要挑出战端?”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今日过来,是想带人走是吧。”
李长琰直问,“秦述在哪里?”
沈岸一笑,“秦述?太子殿下难道还不知道吗,那个人可不是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