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其实有这个想法并非是弟子,而是这位叫作穆江的兄台,前几日弟子偶然听见他与表哥猛九谈话,说先生只会纸上谈兵。”
“弟子今日在课堂上公然问先生,也是想证明先生并非庸人之辈呀!”
当大家的目光都齐涮涮落到长乐的身上,她才反应过来,哦,原来她现在是穆江的身份。真是没有了舞阳公主这身皮,谁家的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招惹自己。
她站了起来,先是认清方才诬陷自己的人,不待她开口说话,那弟子抢先质问道,“相信穆兄弟一早就对先生的授课有所质疑吧,否则那日的策论也不会交白卷嘛!大家说是不是!”好一个信口胡说,长乐暗自翻了个大白眼,她不急,只是静静看着这个说话的弟子,看看他还能吐出什么狗屎出来。
这弟子的话说完了,秦述当然是不信的,这点辩论的能力都没有,他真是白活了两世,可是就是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却故意看向角落里站起来的穆江。
说来奇怪,这个穆江,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木娟花香,也或者是别的什么。
这种异样的感觉,总让他舍不得苛责什么。
“穆江,你有何话说?”
长乐耸耸肩,“他就是在放屁,说的话没一句真的。”
大庭广众之下,粗鲁之语脱口而出,大家也没有想到这穆江长得斯文,举止也是儒雅贵气,本以为是出身士族家庭,没想到一说话居然是如此粗陋。
那弟子听了,立马抓住机会,借题发挥,“先生,你可听见了,此等人怎配坐在这里,怎配听先生的课,又怎配与我们这些陛下钦点的国之栋梁坐在一起?这岂不是一滴墨坏了一池的水嘛!”
他极力煽动着其他人的情绪,有几名弟子在听完他的说词后,点了点头,表情似是而非,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而长乐呢,她双手环胸,不为所动。
秦述看着穆江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不由失笑,“你不为自己解释点什么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李……”差点闪了舌头,长乐咳嗽两声,“我离开金陵不过几年而已,没想到现在金陵城中的年轻公子哥们,居然是这样的德行了。”
“先生若是信他的鬼话,我穆江无话可说,但是以先生的聪明,理应不会被小人的谗言蒙蔽了双眼吧。”
得,又将问题丢给秦述了。
这穆江真是有些小机灵,秦述点点头,“今日课堂上所发生的问题,我会尽数禀报给陛下,孰是孰非,还是交给陛下定夺吧。”
“想必大家也都累了,今日便先到这吧。”
先前那名弟子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清楚自己刚刚的话没一句是真的,当真将今天的事情禀报给陛下,那自己一定会从附马选修人中除名。
他还想再求饶几句,但秦述没有给他机会,自行收拾了讲案,不带停留的。
等学生们都离开了,秦述这才清静了一会儿,独自去到后院,看着早先迟到的穆江挑水,他斜倚在老花式的木门框上,看着他瘦小的肩膀咬牙抗下一桶水,然后摇摇晃晃去到药地。
真是个有趣的人。
他没有待太久便回去了,却又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齐真。
看样子,他是早在此等候,见到秦述,先是恭敬行礼,“见过先生。”
秦述不喜欢齐真,但是他现在作为齐真的老师,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有事?”他挑挑眉,尽量隐藏自己的不悦。
可是齐真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秦述此人,跟自己年纪相仿,但是却受永康帝重用,且又有太子与陵王相争,足见此人才智非同寻常。
他来司军府学习,除了在舞阳公主面前展示自己,更多的是与秦述结交,这样的朋友多一个便是多一条路。
他已经尽力展示自己,奈何秦述对他并不上心。甚至还有些拒之千里的意思?
他们从前不认识吧?
齐真没有因为秦述的冷淡而泄气,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今日兵法论学习的心得,双手呈给了秦述,态度也是十分的谦恭,“先生,这是学生的一些心得,请先生过目。”
秦述略微扫了一眼,伸手拿了过来,没有细看便折叠起来递给身侧的书童,“放着罢,我稍后会看的。”说完便要移步离开,但齐真却是有些不甘心,这份策论是他请教了家里的长辈,才写下的文章。
拿给秦述看,倒也不是要什么夸奖,满足什么虚荣心,否则方才在课堂上,他就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来递给秦述。
然而他没有这样,一是不想太过抢风头,引人注目,而树敌太多。
“先生对我似是戒备。”
秦述走了两步,身后的齐真突然开腔道,语气有些笃定。
当知道永康帝有意让齐真尚公主,秦述对这个人,私底下可没少下功夫去打听了解。这个齐真人品确实不错,加之是前朝功臣的后辈,陛下也多有照顾。
但是齐家代代从文,没有人从军,齐真从小更是有神童之名,七岁便会作诗,当初也是以文试录用进来的。
如果陛下真的有心想培养他,让他成为文武全才,以齐真正直的性格,如果不是自己所喜欢的,大概率是会拒绝的。可是他同意了,并且如此刻苦用心地学习兵法上的知识,这个中原因,秦述不用想也明白。
因为他对长乐也有想法,与那些碌碌无为的庸才不一样,他们来这里,更多的是为了名声,为了地位,为了面子,也有的是为了在舞阳公主面前露个脸,借此赌一把。这些人终究在最后会被淘汰掉。
但齐真不是,他对长乐,是志在必得。
是真心喜欢吗?秦述不知道,这个齐真,在前世时,压根是没号人物,自从自己改了容貌与身份,这一生的后续发展,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掌控和知晓的了。
就比如眼前这个叫齐真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