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知道情况紧急，立即吩咐绿筠去搭火堆，然后将马车上的铁盆用来烧水，各种被子全部搬了进来。
山洞内很火搭进了大大小小的火堆，绿筠去很远的地方挑水。
“公主,不可以……”秦述眼睛通红，水光一色，“孩子还会有的……”他哽咽，无法话语。长乐眼角漫过泪水，她听清楚了秦述的话。
她想告诉他，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穆川的孩子了。
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是他们恩怨纠缠的见证，爱也好，恨也好。到了这一刻，她在选择自己与这个孩子，谁能活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清楚地明白自己对穆川的爱情。
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过关于穆川的时光。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流泪的男人，模糊间，好像看见了穆川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握着穆川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轻声对她说，“你听，他在动呢。”
“子初，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的声音细碎弱小，秦述却听得十分清楚，她在叫子初，她在叫自己。
他的心像雷声一样，他跌坐在她的身旁，轻轻地唤她，“阿兮，阿兮……”
红蓼走上前，将自己的工具排排打开，然后对秦述说，“事情危急，我会尽力保下母子二人，但如果发生意外，我会尊重公主的意思。”
秦述伏在石床边，握住长乐的手，缓缓垂眼，泪水流下。
从北齐狱中被轩辕绝带走，他没有流泪，脱胎换骨，剔骨之痛，他亦没有流泪，可是在此刻，他的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长乐意识已经迷糊，神思游离，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就是穆川，她心心念念的人。她反握住秦述的手，好像希望对方给她力量。
绿筠挑来水，从山洞外进来，红蓼咳嗽一声，秦述立即放开手，擦干眼泪，退到一边。长乐的手被放空，一时无力，视线模糊，也不能视物。
绿筠没有发现不对劲，只听着红蓼的吩咐开始烧热水，然后拿出从马车上取下来的备用衣服当作垫被，红蓼道，“女子生产场面血腥，公子且去洞外等候。”
秦述内心不愿意走，但是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有绿筠在，他没有立场留在这里。
没办法，秦述只好去了洞外。
离开前，红蓼给了递了一个安心的眼色，秦述才算稍微安心。
绿筠也懂医术，可以为红蓼打下手，长乐疼得已经陷入昏迷，红蓼唤来绿筠，“催生需要孕妇体力充沛，给公主喂着糖水，唤醒她。”
绿筠不敢有疑，速度兑出糖水，然后给长乐喂下，又是掐人中，才将长乐唤醒，“公主千万要保持体力，不能昏过去啊。”
说完又拿出些吃食给长乐喂下，长乐一心想将孩子保住，努力维持清醒，将红蓼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求先生万万保下这个孩子。”
“公主不要说话，保持体力。”
长乐点头，红蓼在她嘴里塞了枕头，开始催产。
洞穴外，秦述浑身僵硬，寒风呼啸，耳庞却只听得见洞内声声痛呼，期间绿筠揣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出来。
秦述纹丝不动，生产还在继续，长乐的哭叫声还在继续。
过了一会儿，雷声大动，再紧接着，雨点坠落，打在秦述的身上，他俗伸手去触碰，徒然听见绿筠的惊叫，“出来了！”
他冻如寒柱的四肢才有反应，猛然转身，但因为动作太过猛烈，腿脚不得力气，直接倒在地上。
他浑身湿透，连撑三下都没有顺利起来，然后咬牙，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跌跌撞撞进了洞内，只见绿筠手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婴孩，但那婴孩没有任何声音，而石床上的奄奄一息。
她气息微弱，“孩子，孩子……”
绿筠不敢说话，只将孩子抱在手中，望向红蓼，红蓼接过孩子，将其倒立提着，然后微微用力拍了拍。
只见那婴孩嘤叫了两声，四肢开始动弹。
长乐听见动静，“活着活着……”
说完这一声，话声止步，身子倒下。
“公主！”绿筠立马扶住长乐，秦述蹒跚上前，从红蓼旁边抽出一把小刀，然后掀开袖子，一刀割了上去，将血喂进长乐的嘴里。
绿筠见此，一把推开秦述，“疯了不成，这里有现成的热水，怎么可以给公主喂血！”
秦述本来就体力不支，这一推就直接摔倒在地，伤口的血依旧在流。
红蓼见些，将婴孩一手抱着，一手将秦述扶了起来，“此时正需要补血，你不要添乱。”
“补血？”绿筠不解，见秦述又强撑起来，凑到长乐面前，将血喂进长乐嘴中。
绿筠莫名想起长乐在秦岭山时，那每日一碗的血药，就是这样深厚的血腥味道。
不会就是这……
红蓼将婴孩身上血水洗干净，然后捻起干净的袍子将婴儿包住，“这小娃儿也真是命硬，上天保佑他注定要活下来，不足十月，又是在公主体力不足时生产，居然还能健康完好。”
绿筠从红蓼手中接过孩子，一声叹息，这孩子将来不知何去何从。
长乐吸收到秦述喂的血，脸皮渐渐恢复了一些，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是找自己的孩子，绿筠将孩子抱过来给长乐看。
那孩子不哭不闹，双眼盯着长乐，小嘴努力张开，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
长乐抱着孩子，红蓼在一旁道，“是个男孩，虽然不是足月生产的，但身体各个部份都是健全的。”
“公主，小皇孙还没有取名，公主想个名字吧。”绿筠见这小婴孩不哭不闹，十分讨喜。
长乐抱着孩子，一脸欣慰，说到取名她还没有仔细想过，余光看见一旁的秦述，忽然提议，“如果没有秦公子搭救，如何有我们母子二人的今天，所以请秦公子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
秦述一怔，犹豫片刻问道，“敢问公主，是何姓氏？”
穆川已经不在了，这个孩子应当是归为国姓李。
但长乐却回答道，“姓穆。”
“公主？”绿筠不解，“这恐怕不妥吧。”
长乐却是心意已决，“依秦公子看，取什么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