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顺二十七年,东魏三皇子沈岸进京,打着为北齐皇帝贺岁的名义,大张旗鼓带着三千铁骑入金陵。
黑膺铁盔四列成队,最中央是一辆徐徐前进的马车,速度不急不慢,马车四角系着东魏国的标识,前方主队高举东魏的大旗。
金陵受流感的影响,街道上只有少数的人围观,且都用面罩遮住了口鼻。
在北齐的地盘,沈岸居然如此招摇,百姓见了无不气愤,人群中传出不大不小的私语声,“此乃我北齐的国界,这东魏居然堂而皇之将铁骑带进城,实在是招摇之甚!”
此人身边也站了些,听了他的语,帮招呼道,“真是面罩都堵不了你的嘴,这是陛下恩准的,以防东魏有不轨之人加害三皇子,安全起见便将自己的人带入了城。”
这个说法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
现在的东魏,早已经是沈岸一手遮天,谁还敢加害于他?
莫不是故意摆架子,来北齐城内显一显自己的威风罢了,也是欺负北齐现在处于弱势,得力主将穆川枉死,太子与陵王两方势力角夺。
永康帝年数已高,放眼整个朝堂,竟无一人能比穆川。
须知,一个国家的强盛,要满足最基本的两点,文强能治国,武强能安邦。而现在的局面就是,朝中文臣太多,但中用的却就那么几个,心思早已经不在治国上了,而是各拥其主,想着如何在陛下面前为自己的主子立功。
而武将,全是些充数的虚名而已,真正有功名的没有几个。
马车的车轱辘缓缓压过石泥马路,男子垂敛,左手食指摩挲着玛瑙玉扳指,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来。
不一小会儿,有护卫快步跑来,马夫下车,“靖王,驿站到了。”
靖王,东魏三皇子,据说这个封号是他自己给自己封的。
驿站的人早先便接到了消息,一大早便在门前恭候,这位靖王爷拒绝了永康帝入宫小住的邀请,自己带着铁骑在驿位小住。
三千铁骑加上些护卫随从,虽然是笔大生意,但没有哪个驿站老板愿意接待。一不留神,掉了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车内的男子闻言,掀开半袍,抬开帘子,然后轻步落在地面上,黑色的劲装落下,脚下一双麒麟长靴。
驿站老板迎了上来,“靖王殿下一路风尘,小人早早就收拾好上等厢房,只等殿下大驾。”
男子嘴角微勾,审量了一眼驿站老板,不紧不慢地道,“前面带路。”
沈岸来金陵的消息,长乐是早就知晓的,这个沈岸,短短几年便在东魏立下脚根,解决到所有对皇位有威胁的对手,手段狠绝利落。
但长乐前世死得早,她死的时候,沈岸好像还没有继位,不过两世加起来,长乐对沈岸的了然都很少。
只是前世,沈岸与穆川在战场上交过手,那个时候,东魏与南楚达成了某种协议,试图瓜分北齐,沈岸亲自领兵,但被穆川击败。
此后多年,他一直养精蓄锐,并无动作。
也不知道后来李长煊登基之后,沈岸做了什么。
虽然这一世,很多东西已经变了,但是沈岸试图击垮北齐的心与上一世并无不同,这个男人的野心绝对不是做一国之君。
天气越发冷了,尤其是在这高山上了,火炉接着一盆一盆的换,金陵的流感还是没有找到源头,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像是一场人为控制的灾害,因为沈岸入金陵之后,感染人数突然下降,似乎控制了下来。
长乐看完李长琰的信,回信时,特意提到此事,让李长琰想方法探查沈岸有没有跟朝中的人接触,尤其是李长煊。
李长煊刚从边境回来不久,按道理是不敢再犯勾结外臣的错误,但不查长乐不安心。
是夜,烛光摇曳,不一会儿,一阵风吹过,一道黑影从墙角擦过,宋林十分警觉,“谁!”
秦述正在书桌前擦拭着长剑,听见动静,不动声色,只是放下手中的剑,对着无人处道,“弟子见过师父。”
宋林一愣,“师父?”
果然,黑暗处,一个突然深色斗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目光之中带了欣慰,“不错,听声辨识的本领没有忘。”
虽然内力和武功一时半会不能恢复,但还有这些留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宋林十分疑惑,但碍于轩辕绝,不敢直面发问。
他比穆川晚进门几年,但论武功,教的都是一样,或者真是悟性的偏差,他就是超越不了穆川。
轩辕绝此次前来,是想告诉秦述要开始准备与东魏的事议,“沈岸已经进宫了,你可知他这次进宫意欲何为?”
如此大张旗鼓,听说随行还带了很多金银珠宝,据说是有意与北齐联姻,但入了金陵,以身体不佳为由,整整推迟了三天,才入宫会见永康帝。
永康帝宽仁,不与他计较。
这等行为,根本就不是想联姻。
还没等秦述开口,一旁的宋林便迫不及待,“提亲是假,恐怕是想借机刺探北齐军情吧。”听闻最近东魏与南楚来往密切,南楚的信王还被东魏的皇帝接去赏莲。
眼下穆川无在,百军无首,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轩辕绝表情凝重,摇头没有说话。
“师父平日里有什么道理都是让暗卫传达,今日亲自过来,想必是有大事。”秦述分析道,“沈岸想要的决不至此。”
永康帝是明君,能屈能伸,北齐在他的继位以来,一直很好。
只是到了暮年,心劳体疲,很多事情没有从前那样上心了,朝中很多事情交给了太子,沈岸又是吃准了北齐的弱势,以武力威胁,会提出一些无下限的条件。
秦述果然是猜得很准,轩辕绝一脸沉重,“你说得没错,今日晨会时,陛下设宴招待沈岸,沈岸公然提出联姻。”
这个秦述并不意外。
轩辕绝看了一眼秦述,“而他要娶的人,是舞阳公主。”
秦述目光流转,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想再次确定,然后轩辕绝十分清明,“太子当着陛下的面,与沈岸差点动手,听宴会上伺候的太监说,那沈岸态度十分无视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