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说话算话,在第七天时,他来永安居,除了带了一碗药,还拿了把匕首。屏退掉无关下人,将门窗紧闭。
秦述靠坐在床上,他方才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气,发尾的头发半干。慵懒的姿态没有半点要剖心口的严肃。
他伸手扯开自己的衣服,将大半个肩膀露了出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动手吧。”
这任人宰割的样子让红蓼反倒下不了手了,先将匕首放在火光中消毒,然后等候降温。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就绪后,红蓼将盛水的碗拿了过来,一手按住秦述的身体,“取水过程中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我可以停下来。”
秦述轻嗯了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刀口插入胸膛的刹那,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甚至是反抗,他双手紧握着,努力压制自己的本能反应。
他能感觉到刀口在他的血肉上走动,再“哗”一声,刀拔了出来,紧接着,是血涌出来的味道,血腥而浓烈。
他不敢睁开眼睛看,红蓼将碗抵在他的胸口,一点点看着血慢慢多了起来,一点点上升,快接近碗口处,红蓼立马封了秦述的穴道,及时将伤口止血。
秦述睁开眼睛,左边心口约一公分的刀口,鲜红得刺眼。红蓼早就准备好了止伤的药,先将伤口周边擦干净,撒上药粉,然后用纱布包住。
秦述麻木地看着红蓼的动作,“明天还要用的,何必大费周章的包扎?”左右这个地方以后天天都要挨刀取血,包扎不过是多此一举。
红蓼包扎的动作不停,语气是一本正经,“不能因为伤口太大,而不缝合。”
倘若这样下去,他的伤口感染,很有可能会丧命。
长乐被通知今天开始试药,一大早便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绿筠和飞遥听说了试药一事,刚开始是死活不同意长乐冒险,但再不同意也是徒劳,长乐非常坚定。
所以这试药的第一天,绿筠要全程在场,她倒要看看这秦述在耍什么把戏,到了中午,送药的人才姗姗来迟。
红蓼亲自来送药,对于他的出现,绿荺非常警惕,“将药放下,你可以离开了。”
红蓼放下药碗,“公子交代了,要在下亲眼看见公主喝完才能回去。”
这不是变相的监视吗?
飞遥正要与红蓼理论,长乐却已经先上前一步,将碗端了起来,“我既然答应了秦公子,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说完欲将那药一软而下。
只是刚一凑近,那股血腥味便令长乐脸色瞬间苍白,这是血?
她看着那红乎乎的一团,有些不敢相信,绿筠也凑了上来,其实在红蓼刚进门时,她便闻到了这种味道。
“真是欺人太盛,这分明是人血!”
绿蓼指着那碗里的东西,她敢保证,这碗中绝对是人血。
长乐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捧碗的手没有稳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碗中的血药也淋了一身,顿时便染红了她的衣裙。
飞遥忙将长乐护在身后,指着红蓼大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
试药就试药,为什么要弄出这些东西出来。
红蓼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碗血就被长乐给浪费掉了,肉眼可见的心疼,“血怎么了,这血有利无害,如何喝不得?”
“如果是普通的血那自然是无所谓,可是你这是人血!”绿筠与红蓼对质,她的医术或许没有此人厉害,但今日却是要争一争。
红蓼抿着嘴巴,一脸恨铁不成钢。
“公主口口声声说试药,这便是你的态度吗?”
他实在心疼秦述承受巨大的痛苦为长乐喂的药引,居然被这样糟蹋掉。
“大胆!”就算是在秦岭山,公主还是公主,怎么能对公主这样讲话!飞遥已经想要拔刀相向了,但关键时刻却还是冷静下来,听长乐的命令。
整间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不知道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长乐被绿筠扶了起来,“先生不要激动,这药还有吗,方才是我一时被吓倒了,才会失手将其打碎。”
绿筠十分不解,听长乐这意思,是真要喝那碗血?
红蓼暗自翻了个大白眼,说得倒是轻松,秦述刚躺下,不可能又把人叫起来,冲他心口再添一刀吧?
他气得连吸两口气,“此药极为珍贵,一日一碗便已经是极限,公主,秦家药庄不缺您一个试药的,如果您再这样挑三捡四,恕在下不奉陪了。”
庄子上的人,都知道红蓼,这位神医奇异古怪,但却医术高明,行事不拘一格,但也没人见过他对谁发过什么脾气。
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黑脸,只是那眼神中的警告十分明显。
似乎还带了某种敌意。
长乐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裙,她以为这不过是一碗药而已,如果是试用的药,应该有很多备用,不想居然这样珍贵。
这件事情是她做得不对,红蓼对她有气很正常。
“先生说的是,长乐记住了。”
态度这样,红蓼也没话说了,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离开。
待人离开后,绿筠直接将长乐的外披取了下来,拿到鼻子下用力嗅了嗅,飞遥见此,“怎么,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是血,绝对是血,而且是人血。”绿筠无比确定。
虽然这血中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她暂时闻不出来,但至少能肯定这是人类的血。
红蓼为什么要给公主喂人血,这到底是在试用什么药?
一团迷雾在心中,她怎么也想不清楚。
长乐反而想开了,“罢了,人血也好,动物的血也罢,我既然与秦述做了交易,自然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只是那血闻着便令人作呕,又何况是咽下去,那场面光是想一想,便浑身不自在。
绿筠想劝,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公主便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从前那会受这样的委屈。
如果是穆将军还在,就刚刚那红蓼的态度,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哪里还论得到他在这里说三说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