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南风正劲,吹落一夜的桃花,清早扫地的老嬷正在院子里收拾,瞧见秦小公子一路跑着,帮扔了扫帚上前询问,“公子这是干甚去?”言罢又瞅了他身后没有跟着服侍的人,担心坏了。
秦述无无暇顾忌,一路到跑到长乐的住处,院里已经打扫干净,人去楼空的苍净之感。
长乐一行人方辞别了秦氏夫妇,准备下山,林氏有些愧疚,毕竟当时随口一句气话,这舞阳公主便真的做了,同为女人,自是不想相互为难的。
便准备了送他们下山的马车,又派了些周到的护卫随行,长乐也没有推辞,来秦岭山是秘密行动,她除了自己的心腹,并没有带多的人过来。
飞遥和绿筠这几日的折腾也疲惫了,多些人也好有个替换的。
马车停在庄外,飞遥拿着包袱,现下这雪凝丹是没有指望了,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龙溟还是不甘心,“公主,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
长乐走在前头,“不放弃又能如何,这东西也是强求不得,如今我也只能看命了。”这孩子若是与她有缘份,便会顺顺利利生下来,若是没有缘分,那也只能作罢。
绿筠将马车门帘拉下,将木梯放了下来,让长乐上车,金色绣鞋方踏上去,便听身后一道清冷的男声,“公主,且慢。”
她鞠着身子,有些迟疑的回身,如今她的脑子已经能自动识别出此人的声音了,“秦公子是来送行的吗?”
昨日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一晚上过来秦述都没有任何表示,在成年人的交际中,没有回应便是拒绝。
所以此时见到秦述,她并不觉得惊喜,或者人家只是过来道别一番。
山上的风大,尤其早上,刮风时,那草从树木都在沙沙作响,风中带着从地上卷起来泥纱,他微微俯身,额前的碎发与汗水分开,四散舞动着,“昨日公主所求,秦某愿意相助。”
他的声音被风吹进长乐的耳畔,沙沙作响。
“此话当真?”
“秦某从不妄言。”他抬头,青衫墨发在晨光交映中如同精雕细刻的仙长,眉目清秀冷淡如水像那山巅之雪。
“荒唐!”秦远波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但跪在自己的面前的人确实是秦述没错,他跪在地上,十分坚定。
林氏也是奇了怪,她先是安抚了住秦远波,这才轻声细语问自家儿子,“之前也没见你为这舞阳公主说话,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便来说这个?”
“母亲,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当下只请父亲将雪凝丹交出来。”
这雪凝丹何其珍贵,怎么能说交就交,而且秦述的做法实在太反常了,林氏见秦述不愿说出实情,只得自己在心中暗自琢磨。
这舞阳公主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一向不问窗外事的儿子也掺和进来了?
“莫非你是瞧上那舞阳公主了?”
这个想法出来,可是听两个老人吓得不轻,秦远波挑起眉毛,连忙道,“你可万不要被皮相所惑,这舞阳公主已经有了近两月的身孕,想必她费力讨雪凝丹也是为了保命。”昨日长乐摔下山,他安排了女医进去诊断过,对长乐的情况是一清二楚。
听到这,秦述也站了起来,质问道,“所以父亲也是知道舞阳公主的身体状况,她若是强行生下孩子,最终只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结果。”
可偏偏秦远波没有将这些告诉长乐,第一是怕麻烦,第二是怕长乐知道后,更坚定了要雪凝丹的想法。
秦远波被儿子说中心事,也不觉得内疚,大方承认道,“人各有命,为父是不想多管闲事,我希望你也一样。”
“父亲,雪凝丹再珍贵,十年之后还会有的,但人的性命,死了就是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远波不耐烦了。
林氏不想父子两人争吵,这些年来,秦述一向温顺,从来不会反驳父亲,今天是头一回,还是为了不相干的女人。
“我要雪凝丹。”秦述道,“父亲一日不给,我便一日不吃饭。”
“你在威胁为父。”
长乐一行人又被重新安顿下来,这次住的地方离永安居很近,只是一墙之隔而已,秦述让长乐回去等消息,便一去不回。
到了晚上,才听过路的下人们说秦述已经忤逆庄主被罚跪祠堂。
长乐知道后,心中内疚,到了夜间,去了一躺永安居,也没见人回来,看来这秦庄主是狠了心要罚这个独子了。
她提着灯笼,微弱的橘色光打在小道上,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祠堂见一见秦述,听闻他向来多病,晚上必然有些冷,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可是这偌大的庄子,她连祠堂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提着灯笼不知所向,忽见一道黑影从自己头顶飞过,她立马警觉起来,“谁!”
“公主,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长乐一回头,只见红蓼坐在梁上,双腿交叠来回晃动,腿踝处的铃铛发出诡异的声音,夜色,他一头黑发披着,如同血海中的妖姬。
长乐打了个寒颤,此人来历不明,连绿筠都不知道他的路数,只知道他医术高超,无门无派,是秦述身边的人。
“我来看看秦公子是否回来,既然不在,我便回去了。”
她不想与此人多费口舌,却又听他道,“他被庄主罚去跪祠堂了,公主想去看看他吗?”
她是想拒绝的,可是一个“不”字才吐出来,她的嘴巴都好像不受控制了,就连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意识也慢慢抽离。
她缓缓点头,眼神涣散,“好。”
红蓼收了法术,满意地看着长乐的表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啧啧两声,“果真是生得漂亮,怪不得让他迷得无可救药。”
少顷松了手,走在长乐的前面,“跟我来吧。”
长乐木讷点头,一步一步跟在红蓼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