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抬举在下了，这雪凝丹一向是由父亲做主的，我自小体弱，府中的事务一概不知，我说的话自然也是不管用的。”
留下一道水蓝色的浮影。
长乐知趣，没有比做纠缠，目送秦述离开，自己也告辞了。
长乐两人走远之后，红蓼与宋林一同进了内室，将门窗都放了下来，屏退无关下人。当听到长乐说自己有身孕时，不止是秦述，就连宋林和红蓼都是提了一口气，所以一进步，红蓼直接开口问，“你确定李长乐腹中胎儿是你的？”
宋林有些无语，这是问的什么话，难不成李长乐在与穆川夫妻期间，还与别的男子有过亲密？当事人都坐在这里，还给人身上扣绿帽子。
“李长乐自己都说了，是前夫穆川的，这能有假？”他故意咬重“前夫穆川”这四个字。
红蓼哼了一声，他混迹江湖多年，见多了这种事，所以总要事先确定一番。
秦述冷静分析道，“她连避子药的事都说了，也没有必要骗我们这个孩子是谁的。”她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救命的陌生人，没功夫编排谎话。
红蓼这才有些被说服了，“那公子打算如何？这孩子是留还是……”
“先生，这个都不必多问了吧，李长乐留下这个孩子就是迫不得已，与其这样，咱们不如就顺其自然，只不过是不能生育而已，她作恶多端，这就当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吧。”
宋林在秦述身边也有段日子了，知道秦述的性格，顾不得礼数，直接替他做了决定。这件事就不能犹豫，否则日后后患无穷。
但红蓼却还是坚持要听秦述的想法，问了半天不见回应，良久之后，他小声喃喃了句，“有酒吗？”
说完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红蓼与宋林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真是命运弄人，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有了一个孩子。
然后他爱的女人并不想将他生下来，只是顾虑日后，迫不得已要下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算什么？
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又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每天面对着母亲的憎恨的目光？
不，那样的人生太痛苦了，他宁愿不要他来到这个世上，也不要他来面对这样的生父生母。
残忍，自私，怎么样也好。
他相信以长乐的聪慧，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也能牢牢抓住男人的心，就像自己，明明已经遍体鳞伤，还是卑微地等待着她的回头。
他仰躺在塌上，看着头顶上的横木，闭上眼，从前的种种在脑海中回放过，那些缤纷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他在大牢中写下的血书，最后一面说了无数次的告白，她通通没有认真听过记过。
对，他知道自己活该，前世城楼绝别，注定了他今朝没有任何退路。
进就是死。
退也是死。
这是宋林第一次没有反对秦述喝酒，立马弄来三五个好酒，三人盘腿坐下，秦述单手提着酒坛，像从前那样随意往上一拉，酒坛纹丝不动，他愣了一会，半响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我居然忘了，我现在已然是个废人了。”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从鬼门关里捞出来，你却说自己是个废人，废人怎么了，”红蓼扣开酒盖，给秦述的碗里倒满，“只要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活着又有什么用，我终究不再是穆川了。”真正的穆川背上污名，死在了华山脚下。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红蓼与宋林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理解，当你一生苦学的本事，在瞬间都消失了，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体会的。
秦述端起碗，饮下一大口，那种麻醉的感觉能让他暂时忘记伤痛，忘记一切有关长乐的事。他小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娘亲还在世，他经常看见一些大人聚在一起喝酒，醉得走路都走不稳，那个时候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喝酒呢？
于是他问那些喝酒的人，那人回答说，因为心里痛苦，喝酒解闷。
醉了一切都好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醉了又不是死了，终究还是会醉来的啊，心中的烦闷也依旧堆积在那里，不会因为你喝醉了就解决了啊。
现在他明白了，喝醉了，明天醒来他才会痛苦，而不喝醉，他从现在就开始痛苦。
他骗不了自己，他对长乐的深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下的，在大厅时，他甚至想冲到她的面前，撕下自己的面具，告诉长乐，他就是穆川，穆川就是他啊。
他的初心从来都没有变，只要她点头，天涯海角，他愿意带着她一起。
他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下去，孩子，长乐，雪凝丹，所有的所有，他都会暂时忘记。
去放纵自己做一个春秋大梦。
宋林和红蓼眼睁睁看着秦述将自己灌醉，两人也没拦着，只是偶尔喝一两口，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到最后，秦述醉得倒下了，宋林放下碗，“此事还是要告诉师父。”
“自然是要说的，但我估摸着师父老人家的意思也是……”他掐断了话，但意思很明显了，轩辕绝断然不会让李长乐得到雪凝丹的。
他也试想过，如果将雪凝丹给李长乐，生下孩子后，将孩子抱给他们养育，这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李长乐对这个孩子也没有什么感情，他随便想个理由就成了。
但转念一想，不行，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李长乐万一哪天突然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消息呢？再者秦述能在李长乐面前伪装，那么在自己孩子面前呢？
他甘心只做一个陌生人吗？
这些都是未知的，但正因为未知就更要小心，不如从根源上将这个可能切断。
长乐从永安居出来，飞遥和绿筠立马上前问道情况如何，长乐只是摇头不语，龙溟便解释道，“希望不大，那秦公子说自己做不了主。”
“不，他做得了主，只是他不愿意而已。”
“那怎么办，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了，若没有这雪凝丹，这个孩子……”飞遥闭上嘴巴，眼角有些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