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
天下人谁不知道,舞阳公主从建安回来,便一纸状书,将自己的附马告上御前,那罪状可是诛九族的通敌大罪。
也是因此,两人签下了合离书,早已经不是夫妻关系。
“李长乐!”
府兵不知作何反应之时,背后又传来一道女声,来人正是易容了董书凝,她也是一身白衣,眼睛红肿,头上戴着丧花,快步跑上前,冲着长乐吼道,“你还有脸来!穆川为什么会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暗中加害于他!”
好端端的,怎么长乐去了华山,就在华山找到了穆川的尸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每说一句话,就会吸一下鼻子,看样子是哭了很久。
长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董书凝了,自董家倒台之后,她伸手相帮,让她换了容貌与身份,留在了金陵。
这个善举多少让董书凝有了感恩之心,再加上她与穆川成亲之后,董书凝也慢慢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此时碰见,还真有点故人重逢的异样之情,长乐没有理会她的质问,抬脚欲进。
“公主请回吧,穆川若是在世,最不想见的人,怕就是公主您了。”不知何时,原本在前厅灵堂的穆国公出来了,他站在院中,银白色的头发与白袍融为一体,看起来苍老又可怜。
这是他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长乐先是友好表示自己的来意,但这话还没到嘴边,穆公国的第二次拒门之外又来了,“穆川活着的时候,公主便是利用和欺骗,怎么,如今人死了,这戏还要演到底吗?”
穆国公虽然是朝中元老,但长乐是公主之尊,这话委实有些重了。
飞遥将长乐护在身后,怕两人起了冲突。
董书凝趁机进了大门,“怎么,听不懂话吗?这里不欢迎你!”
穆国公下命让两个府兵将大门关上,闭门谢客,长乐伸脚踩在门缝之中,瞪着眼,“只去灵堂前,烧点纸钱都不可以吗?”
略带卑微的语气让飞遥不禁抬了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长乐向谁低过头。
长乐其实昨天就想来了,可是她就是害怕面对穆国公,他是穆川的父亲,就算从前他们父子关系并不融洽,但毕竟血浓于水。
她只是想去灵堂前,亲自跟穆川说一声对不起,这一世,他死了,她害了他,利用了他,他们前世的恩怨两清了。
她永远明白在华山时,翁老先生那句话的意思了,何必再去纠缠了,让过去过去,放过彼此。
穆国公的态度也是非常坚定,他看了一眼长乐放在门槛边的脚,眼睛也没眨一下,吩咐府兵,“关门,继续关!”
府兵因着穆川的死,对长乐也带了些恨意,加上此时有穆国公撑腰,也不怕事了,两人一人推出大门,缓缓向前移动着。
董书凝看着长乐一动不动,但心里想着,肯定到最后这娇气的公主会自动逃开的,可是眼看那门越来越近了,长乐丝毫不为所动。
飞遥倒是急了,“公主!”她蹲下身子,扶住长乐的腿,让将其拉出来,可是没用,长乐就像是与那地面融入一体。
府兵见了也有迟疑,身后穆国公一声大呵,“关闭谢客!”
府兵用力一推,将门合上……
红松大木门先是撞在长乐的脚上,然后快速向进推去,那挤压好像已经粉碎了她的脚掌,到底是没有忍住,痛呼了一声。
她摔倒在地,飞遥急得不行,“穆国公,今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不会轻饶你的!”
“陛下公正,自会明白……”
“任何有关舞阳公主的事,陛下只有偏爱,没有公正!”
这是全天下北齐百姓都知道的事。
飞遥将长乐的脚抬了出来,这种生硬要命的挤压碰撞不会有血,但是肉眼看出,那鞋已经变形,不知道这里面的脚伤势如何。
飞遥心疼到不行,可是长乐还是坚持不走,“就让我见见他吧,最后一面了。”
她虚弱的声音让董书凝也有些动容,方才她在里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场面光想想就疼。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长乐当初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她和穆川之间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想到这儿,董书凝也开口替长乐求情,“穆伯伯,公主的脚已经受伤了,不如就让她进去一下,她与穆川也是夫妻一场,如今阴阳两隔,就当是告个最后的别吧。”
难得董书凝如此知书达理,穆国公也知道董书凝当年是受了长乐恩,才能留在金陵。
人老了,不想在折腾了,好像什么都可以轻易的妥协,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想过计较。他先是看了眼长乐的伤势,作为一个老江湖的,一眼就能探出个大概,刚刚那府兵确实没有留情面,也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不疼是假的。
他倒有点佩服长乐了,一个被皇室富养的小公主,居然没有喊一声疼。
“罢了罢了,进来吧。”穆国公妥协了,他挥了挥手,将府兵招下去,然后自己先转身离开。
董书凝对长乐还是有些别扭,但态度上却已经好了许多,“怎么样,你还能走吗?”必要的话,她也是可以扶一下的。
长乐摇了摇头,朝了笑道,“无妨,刚刚谢谢你。”
董家倒台之后,她一直借住在孟世子的府上,受这位世子的感染,她慢慢也改变了很多。她对穆川的感情很复杂,好像淡了,也好像永远不会淡。
所以在听说穆川死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怀疑长乐,但现在在这里见到长乐,有些难听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不用谢,算起来你帮我的比这多的多了。”
董书凝见长乐不用自己帮忙,也跟着进了灵堂,剩下飞遥一个人扶住长乐,飞遥将长乐的手臂放在脖子上,“奴婢背您进去。”
“不必,我自己可以。”
她要走进去,堂堂正正的走进去。
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言罢,她脱开飞遥的手,慢慢稳住自己的身子,脚掌是钻心的疼,她忍俊不禁。第一步,跨过了门槛,那只受伤的脚一落地,突然就像失了支撑点一般,整个身子倒在了地上。
“公主,还是奴婢背您进去吧。”飞遥最怕的就是长乐的固执,怎么劝都不会听,她能够想象这脚有多疼。
长乐从地上坐起来,摸了摸那只脚,波澜不惊,“这点伤算什么。”
比起穆川所受之苦,这点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