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出来,与李长琰不欢而散,兄妹俩谁也没有低头,长乐不想持续这样无意义的争吵,自己先离开了。
然后前脚刚踏出东宫,后脚永康帝的口谕便到了,传话的依旧是高公公,他那肥胖的身子吃力的扭着,额头上还有些虚汗,见到长乐,轻轻施礼,“公主,陛下正急着见您。”此刻穆川的尸体已经运到皇宫了,相信她在东宫的这会儿,宫里已经有太医验过尸了。
绿筠是医艺高明的巫医,她敢断定的事,定然没有别的结果。
现在穆川已经死了,父皇传她过去,应该是调查穆川之死一事。
长乐让高公公在前面带路,一路去了内殿,此时殿中还有其他人,长乐进去时,穆国公穆忠齐正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扣首着,大叫道,“陛下,老臣长子景禹为国捐躯,如今小儿也走了,老臣一生为北齐,不说有功,但至少是无罪的呀。为何两次要我这白花人送黑发人,”旁边还站着太医,本是想好言相劝的,但穆国公压根是听不进去,“陛下,小儿死得离奇,求陛下明查!”
穆川在认罪书上认罪,摆明是不怕死,根本不会多此一举逃狱,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杀害,要么对方是要跟穆川达成某种交易,穆川不同意,所以被杀。要么是穆川手中有对方的把柄,这些疑点重重,谁也不能轻易下决断。
长乐进来之后,永康帝先招呼她在一旁坐下,穆国公见长乐进来,顿时换了脸色,也没再开腔。
“方才太医检查过了,那具尸体是穆川无误,穆国公也亲自认过了。”说这话时,永康帝有些低沉,帝王常年面无表情,但熟悉了解永康帝的人都知道,陛下还是难过的。
穆川此人,无论是对于附马,还是北齐,都是令永康帝满意的人选。
之前之所以没有判罪,除去太子从中斡旋,还有帝王心中的仁慈。
他也以为这件事情会有转机,但不想,结果居然是这样。
长乐点头,“父皇唤儿臣来,是为何事?”
“此事太过突然,不能排除他杀的嫌疑,穆川虽然身犯死罪,但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草草了结,朕以为,此事要细查。”
穆国公立即谢恩,生怕晚一秒,陛下会收回成命,“陛下所言极是,但老臣有一个不请之请。”
说完余光扫过长乐,永康帝抬手,“爱卿说便是。”
体恤穆家为北齐的贡献,穆国公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小儿穆川已经死了,能否将这肉身允许老臣带回去安葬,他自小与老臣父子分离,十多岁时才认祖归宗,与老臣之间的父子感情更是稀薄。”
说到这时,他叹息一声,很多遗憾已经无法弥补了,“如今他已经先行老臣一步,可否让老臣送他最后一程。”
这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尤其在永康帝知道穆川并没有构成叛国之罪之时。
同是为人父者,自然能理解穆国公的心情。
穆国公当着长乐的面,将穆川的尸身要了回去,长乐也没有反对,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穆川死,至于死后要怎么办,她并不在意。
永康帝对穆川一事,心中颇有介怀,但眼下穆国公的请求,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爱卿所求朕明白,说来朕心中也有愧,穆川此案并没有完全查清,人就这样走了,对爱卿也没有一个交代。”
说着,帝王走了起来,亲自将跪在地上的穆国公扶了起来,“遗体朕会派人送到穆国公府,丧事照常。”
这意思是同意穆国公为穆川办丧事了,穆忠齐老泪纵横,立即谢恩,“老臣扣谢陛下隆恩!”
穆国公走后,永康帝将宫殿其余闲杂人等清了出去,长乐上前两步,正想将华山之事详细讲给父皇听,但永康帝却直接发问,“你是从东宫那边过来的?”
长乐没想到永康帝有此一问,有些疑惑,点了点头,“是的。”
“和你皇兄发生争执了?”
从小到大,长乐有个微小的习惯,就是喜欢在流泪之后,反复吸鼻子,这一点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刚刚他在与穆国公说话时,长乐虽然克制了,但这微小的细节还是落在了帝王眼中。
长乐本来想否认,现在东宫处境越发艰难,她不想在父皇面前说李长琰任何不适,但话到了嘴边,尤其是眼神相对之时。
永康帝那洞悉一切又无比慈爱的目光落在长乐的脸上,她只好诚实点头,“皇兄与穆川私交不错,得知穆川遇难一事,难免有些难过。”
或者是知道长乐喜欢嘴硬,永康帝也没有拆穿她,“穆川这事,你怎么看?”
“父皇是不是怀疑穆川死于他杀?”
纵然为一国之君,但永康帝对长乐的信任是不可质疑的,发生了这件事情,他第一时间传长乐回宫,除了弄清真相以外,也想保护住她。
长乐坦荡说出永康帝的猜测,永康帝点头,“先前朕将你皇兄禁足,其实是想试探一下,谁知这幕后之人居然如此高明,直接将穆川灭口。”
长乐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父皇这话什么意思?”
试探,难道经过穆川在奏折中下毒一事,父皇对穆川还留有心思。
永康帝叹了一声,突然唤来高公公,然后将之前绿筠检验出来的奏折取了出来,“这是从将军府取来的新秦折,还没有开封。”
上面虽然已经印上了穆川的名字,红印相间分明,这是一本落了印泥,但没有上东西的秦折。先前绿筠就是查明这毒就在这奏折之中,永康帝将奏折背后扳开,然后撕下贴在后面的纸,展示给长乐看。
这里面有一个非常细小狭窄的空间,而此处正放置着一包药粉,长乐一惊,“这便是穆川藏毒的手法?”
他与穆川也算有过几月夫妻,但万万没有想到穆川的心机居然这样深,这样有机关的奏折也敢呈到帝王面前,真是胆子过于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