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筠见长乐如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样的表情,她曾经在前巫族公主身上看到过,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深陷在一段感情中无法自拔,像是夺去鲜活的生命一般。
她曾经以为长乐不同,她果断狠厉,原来世间女子都是一样,只是有的人直面自己的脆弱,而有的人选择包裹住自己。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身黑衣的龙溟出现在两人面前,他额头带着汗丝,显然是有要急的事要说。
长乐收拾好情绪,手指无所谓似的,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出了什么事?”平静没有波澜的神色,似乎在问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龙溟见到绿筠,又见那白布似有变动,再看见绿筠手中的医具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八成是确实这具尸体是穆川的了,昨天夜里,公主在此守了一夜,不吃不喝,期间飞遥劝了无数次,公主却是十分固执,等的不是今天绿筠过来的答案吗?
龙溟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但就算他再迟钝,也能看出长乐对穆川的感情非常人所能比,恨肿夹杂着爱,即浓烈又悲情。
“公主,穆川身死的消息已经传进宫了,陛下急召您速速回宫,而且还派了太医院的人来验收尸体。”
今天一早,留在皇宫里的暗探便将消息带了过来,龙溟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跑来见长乐,此刻圣旨应该就在路上了。
长乐也是料到会是如此,毕竟穆川的消失,对于整个北齐朝廷是一件大事,如此人找到了,但却死了,皇帝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将关系重大。
长乐恢复理智,回头瞧了眼那案板上的人,“回宫吧。”
轻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这句,她提裙向外走,绿筠和龙溟立即跟上,龙溟拉住绿筠,避开长乐的听觉范围,再次确定,“确定了吗?”他指了指板案,意思很明显。
绿筠叹了声,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龙溟与绿筠都是在长乐手下办事的,论时间长短,自然是龙溟更清楚长乐的性子,但这段时间,他们的公主好像变了一个人,矛盾又左右摇摆不定。
但又十分克制自己,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深刻的感情。
长乐离开的时候,翁荀清亲自到门口相送,长乐愧不敢当,“老先生请留步。”
翁荀清却是淡笑,“这是公主想要的结果吗?”
长乐不明所以,翁老先生不语,从袖口中掏出一本黄皮书,外观已经很陈旧了,看样子,这本书很爱它的主子喜欢。
“公主所惑之事,答案就在其中。”
长乐接过书本,沉淀淀的,她其实想说,她想要的答案,没有一本书能够解答她。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穆川在华山死亡的消息就这样传开了,奇怪的是,这一次百姓没有沸腾,也没有人替穆川鸣冤,只是大街小巷上,可以看见许多戴白花的男男女女。
你若是有心打听,便知道他们在为一名死去的北齐将军守丧。
从华山回金陵,遇到很多这样的百姓,长乐与穆川还是夫妻时,也从来没有见过穆川刻意笼络过民心,但这一朝身死,却能受到如此待遇。
手指触碰到一角冰凉,长乐回神,发现旁边正放着临走前,翁老先生送给她的黄皮书,那句“这就是公主想要的结果吗?”还有耳边回荡。
真正的结果,从来不是死亡,而是没有说完的道别。
长乐的马车驶过,一楼阁的窗帘被人撩下,半开的窗眼隐约见着男子的流畅的下颌角,带着一种灰暗的色调。
李长煊收起折扇,一下下地敲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慵懒地靠坐在“本王马上要成婚,迎娶陵王妃,就传出穆川死讯,真是晦气。”
这段时间,要说有谁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那可能只有李长煊一人了。
永康帝赐婚他与苏觅,能娶上自己心爱的女子,这可是人生一大美事,一直紧赶慢赶备婚,想要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来迎接自己的妻子。
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穆川就这么死了。
喜事白事撞在一起,谁遇到了会开心?
速风只好宽慰道,“这穆川本是罪犯,死了对北齐来说是好事,不算什么丧事,殿下只管迎娶王妃,不必在意这些。”
速风从前说话耿直,哪里会有这等情商,说出这些的话来。
惹得李长煊另眼相望,用扇子点了点他,“你最近倒是乖静了不少,是怕之前得罪过王妃,等她进门后,本王会给你穿小鞋?”
这样猜测并不道理,速风却是摇头,“王妃宽仁,自然不会怪罪属下,只不过属下也确实应该懂得收敛,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仗着陵下恩宠,就目中无人。”
这次就是吃了大亏,还好苏觅性子清淡,看得开也拎得清。
长乐回宫之后,第一时间去见的不是永康帝,但是禁足在东宫的李长琰,太子这两年来,已经频繁被禁足,东宫从前的威信已经不在,如今朝堂之上,郡臣见势而随,令人心寒。
李长琰虽然被禁足,但情绪上却还是激进,没有因此就荒废,而且有谢妫陪在身边,小夫妻腻在一起,倒也幸福。
长乐来时,李长琰方用过早膳,穆川的死讯他也听说过了,难过自然是难过的,可是也不在执着于真相是什么了。
说到底,穆川于东宫的重要性,全是借长乐的光,若不是穆川对长乐一心一意,以他孤僻冷淡的性子,又怎么会辅助东宫。
连南楚信王都朝他抛出橄榄枝,这样的人,他的忠贞不是选择,而是信仰。
谢妫招呼着长乐坐下,唤来下人端来糕点,献宝似的拿给长乐看,“尝尝,我闲着无聊做了些,你皇兄一顿能吃好几个呢。”
方盘上,圆形的紫色糕点整齐摆放着,边角上还点缀了花样,小巧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