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轩辕绝隐在暗处，他的身后另一随从低声道，“主子请放心，就算是那巫族的人来了，也是查不出半分区别。”
穆川的尸体是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伪造出来的，几乎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复刻了另一个穆川，制造过程，心细如发，连头发丝与手指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包括穆川之前身上的伤口，全是一样的。
轩辕绝的暗卫组织遍布天下，找一个与穆川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身体并不难，提出一些条件，人家便愿意以生命为代价。
轩辕绝原本就没打算让穆川这个身份再存在于世上，但也没想到计划会这么早提前,可是长乐突然来华山，难道是猜测是穆川曾经在华山待过？
不论出于何种理由，穆川在华山出事 ，要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干净。
可能在长乐的直觉中，穆川会在华山。
那么何不成全这个直觉，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轩辕绝看着前方人群中那个瘦弱颤抖的身影，“将穆川死亡的消息散布出去，切记，不要扰乱民心。”
黑衣随从应了一声，然后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绿筠赶到之时，穆川的尸体已经被移到阁中灵堂了，一张白布盖过了所有，灵堂内，四面就点着白烛，长乐披头散发地坐在对面，眼神也不知落在哪里。
见着绿筠，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别提有多难看了，“来了啊？”
绿筠点头，收到长乐简讯，她便急忙出宫，片刻没有停歇，在来的路上，她也想过无数次可能，如果这具尸体真的是穆川，那么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穆川是被谁带走，以及穆川为什么会死在华山，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深吸一口气，绿筠走了进来，然后将工具包打开，手刚碰到白布，长乐的声音便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也是沙哑至极，“不是穆川对吗？”
验都还没有验，怎么知道是不是？
绿筠放下白布，大概侧量了下死者的身形，诚实回答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这个答案等同于没说，长乐抬起头，眼角下黑眼圈极为明显，脸色也稍有些暗沉，眼球也布满了红血丝，一看便知是一夜没睡。
难道长乐昨天跟这尸体待了一夜？
绿筠也算有些经历的人，但这种事情她还有些怕的，传说人死了之后，会做七天的野鬼，如果撞上了，会折损寿命，虽然这话不可信，但一般的姑娘家听了，只怕出门碰见那家有丧事，都会绕道走。
这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会在这里守着一个死人一晚上？
绿筠感觉背脊发凉，咽了口口水，才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体温，“公主，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穆川，您都没有必要在意。”
如果是穆川，那正好，穆川心术不正，对陛下下药，利用长乐，死了是罪有应得。
如果这个人不是穆川，那就更不影响什么，她们要做的就是调查是谁在导演了这场替身死亡，而真正的穆川又是在哪里？
然而长乐却只在意最原本的那件事，那就是这个人是不是穆川？
答案之后的事情，她现在还来不及考虑。
长乐没有说话，绿筠见长乐沉默，这才重新开始工作，作为巫医，救人她并不擅长，但将验尸和用毒，她略通一些，就这一些，已经足够她为长乐做事了。
戴上手套，将袖口撸上来，白布一拉，绿筠愣了两秒，似乎已经不需要验，就可以判断此人就是穆川。
不是，这就是穆川。
穆川死了。
绿筠已经在心里定下结论了，这世上是不会有一模一样长相的人，就像有些相似，但也做不到连五官头发，身高体重都一模一样。
她先是用了药水倒在尸体的脸部，等待融化药水生效，如果这是张伪造的人皮，片刻之后就会融解，但过了足足一柱香，那张脸没有丝毫变化。
长乐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并不说话，眼睛如死水一般。
脸没有问题，那还能从哪里判断呢？
绿筠想了想转身问长乐，“穆川的身体上可有什么胎记，或者陈年旧伤？”
长乐的脑子有些迟钝，好半天才开始运转起来，她用力回忆着，然后茫然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说完似是又想起什么来了，忙道，“他的右手手臂受过伤，是我用鞭子打的。”
“有多久了？”
长乐想了一下，“大概半年前。”
“伤口重不重，能达到留下疤痕的程度吗？”
重不重？
下手的人怎么会知道轻重，但她当时是确实是用了蛮力，穆川因此好长一段时间左手不能活动，无奈之下用左手写字吃饭。
见长乐拿不定主意，绿筠索性直接用刀片划开尸体的衣物，将右手手臂拿了出来，长乐也上前，两人定晴一看，那手臂果然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而且一看便知是鞭伤。
长乐愣住，她还记得当时动手打穆川的场景，那是她撞见他与江雪黛在一起，寻着一个借口发泄了一通，后来穆川淋了一夜的雨，大清早带来一束花，哄了不知道多久，她也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原来这几鞭是这样的重，重到穆川一个习武之人还会留下疤痕。
眼角有液体滑落，绿筠重新将白布拉上，隔绝掉长乐的视线，她收起工具箱，边摘手套边说，“没必要再验下去了，这就是穆川，如果这张脸可以伪造，但一些陈年旧伤是无法伪造的。”
冰冷的事实真相像一个耳光，沉重而响亮。
她死死地盯着上面布下的尸体，泪如雨下。
原来，他真的会死啊。
原来，他真的死了。
她摸了摸眼下的泪水，不知是高兴还是讽刺，恨自己的前后矛盾，情绪大起大落，又恨自己的痴情不舍。
人呐，要么你是傻一些，被骗不自知。要么你就狠心一点，谁也别爱。
最怕的是什么，是你曾经傻过，但你又没有傻过，后来变得狠心了，但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
即折磨了别人，自己也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