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之后,长乐便去道观主殿见翁老先生,步入正门内,老者手中拿着三柱香,对着面前的神像拜了三拜。
四下无人,长乐走上前,轻声道,“长乐有一事不明,望老先生赐教。”
翁老先生将手中的三柱香插进香坛,转身看向长乐,长乐低垂着眉眼,一看便知是被近事琐事所困,眉宇之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从前那样不暗世事的少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舞阳公主。
她依旧是倨傲高高在上的,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阵轻风吹过,吹拂过女子的裙摆,木娟花飘浮在空中,随着这股淡淡的清香,长乐听见老先生悠远而沉静的声音,“公主所忧之事,老朽怎能赐教。”
长乐忙道,“先生识文断墨,可通天下疑难之事,长乐小小烦恼,老先生何不听一听再做判断?”
翁老先生之所以能在北齐享有如此盛誉,凭借的除了皇室抬举。还有他通透的治世之理,以及世间一切疑惑。
长乐心思烦闷,本来想与老先生聊一聊,但话还没说出口,老先生就说自己解不了?
翁老先生再次点头,直明主题,没有转弯抹角,“公主所想之事,可是因为那逃犯穆川?”
逃犯两个字的定义让长乐有些恍神,她怔了怔,“是。”
“公主对他有情。”
这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在这位老先生面前,长乐不想掩饰,也没有必要逞强,她不自觉抬起头,对上翁老先生的眼,“对,曾经是非爱不可,后来成了恨之入骨。”
“世间最难解的,便是这男女之间的纠缠,公主,老朽只知你尘缘未了,如今天下纷争,应以大局为重,老朽不过一介小道,不比公主身上肩负着更大的责任,只是这爱恨本就没有标准,从尘世中来,便入尘世中去。”
这一番话长乐听得有些糊涂,但她也能隐约听出翁老先生的意思,这是在劝她放下,一切都将归入尘世。她与穆川不过是这沧海一粟而已,那么多爱恨,在国家生死存亡之前,根本微不足道。
“先生说的是,然长乐心中依旧烦闷,如何才能恢复从前的宁静。”自从穆川消失以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那并不是害怕,是担心。
是在无数个夜晚,她从梦中惊醒之后得到的答案,她承认,她在担心穆川。
穆川被一个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穆川与南楚的勾结,但长乐清楚,至少在这一世,穆川还没有来得及跟南楚勾结,他是清白的。
那么如果这个带走长乐的人是南楚的,他带走穆川,无非就是逼问穆川关于北齐军情的秘密,穆川说与不说,都是死。
她曾经很想亲眼看着穆川死,最好死在自己的剑下,可是当他生死不明,不知所踪之时,她居然会夜不能眠,辗转反侧,周而复始。
这是一个不好的开端,长乐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这样继续下去了,可是没办法,她的大脑仿佛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
翁老先生似乎早就看出长乐所想,他握着拂尘,双手合十,“公主,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这不是原谅,这是对自己的救赎。”
说完,留下长乐独自参悟。
龙溟打听消息非常快,晚上便回来了,带来了关于秦述的信息。
烛光之下,长乐打开纸张,一目十行的扫去,将秦述的身世了解了个大概,少顷,合上信纸,“看来这个秦底药庄在江湖上不颇有些影响力,我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如果论药材,北齐的资源是比不上南楚与东魏的,这秦氏药庄似乎是近些年才兴起来的,之前一直低调行事,如今药产居然遍布各国各地,与南楚东魏还有生意往来。
现任庄主秦世明老来得子,可惜这儿子从一生下来还是个病秧子,一直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多年来一直用最名贵的药材为这独子续命,这是为什么,在华山遇见,这秦述一脸冷淡,不以为然,而他身边的护卫也是不可一世。
作为一个富可敌国的药庄,秦述确实有这个实力。
龙溟简略介绍道,“此人不会武功,但是精通药术,传闻中他能救活过一个将死之人。”长乐点点头,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想了想,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忽然发问,“他为何来华山,他来这里,见了谁?”
龙溟愣了一下,这是他办事的失误,光顾着调查秦述的身世来历,忘记打听他来华山做什么,现在这个关头,华山离秦氏药庄这么远,这么病弱的公子大老远跑来,是做什么?
不会是简单烧个香那么简单吧。
长乐见龙溟不说话,也猜到他没有调查这么详细,也没有怪罪什么,“罢了,应是我多虑了,秦述不会武功,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这话声音极小,龙溟隐约听见了一些,也明白长乐所说的“那个人”是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