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闪身,长乐快速逼近,想以闪电般的速度取下那人头上的斗笠,可是宋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暗卫,他在此处,早已经洞悉长乐的动作,于是在快对方半拍的时候,他伸出剑,拦在长乐面前,“公主,小的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家主子身子不适,公主这是何故?”
龙溟作为长乐的心腹,自然不能任由长乐被人拦着,他的剑也出了鞘,架在宋林的脖子上,“公主想看便看,不要不识抬举!”
长乐自然知道自己行为有些冒犯,但这些人给他一种强烈的感觉,说不上熟悉,只是很想见一见他的模样。
穆川的额头泌出一层稀汗,他依旧保持淡定,不为所动。
他的声音,因为服用了特效药,所以使声带有所改变,加上他现在的身体本来就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已经跟从前全然不同,长乐没有听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心里还是生出一丝失望来。
他之于她的记忆,原来是那样的稀薄,连一点熟悉都没有。
但此刻,她将自己拦在此处,又是为何,觉得奇怪吗?
也对,如今金陵已经封城,下令不允许百姓四处走动,一直到逮捕到穆川为止,此时来华山的人自然不同寻常。
穆川后退一步,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了跟长乐直面相对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天牢,他狼狈不堪,接近死亡。
长乐为自己的失态道歉,“是本公主失礼,只是本公主对公子实在好奇,公子身形俊郎,想必长相自是不俗,你我在此相遇,也是有缘,不知可否摘下斗笠以真面目一见?”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她这语气十分诚恳,但戴着斗笠的男人却没有回应,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越是犹豫就越是奇怪,透过那薄薄的一层轻纱,隐约可辨别他的五官,还有那隐着淡雾之中的双眼,像极了阴天初生的暖阳。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龙溟正欲再次强硬之时,对方突然开口了,那名为秦述的公子,主动上前一步,微微作辑行礼。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看来那黑衣人所言不虚,他家的主子确实是个病殃子。
苦涩的药味与清冽的香味融为一体,那双修长惨白的手伸了出来,扶住斗笠的一边,黑衣人一见,慌忙皱眉,“主子,你忘记了老爷的吩咐,不可见风。”
这提醒已经很明显了,但穆川却并不为所动。
“无碍。”随着冷淡的声音,斗笠离开发间,白色的轻纱从长乐的脸边滑过,她一阵恍惚,然后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面前的男子。
那是一张很寡淡的脸,少了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他的眉毛极淡,嘴唇极薄,五官比例非常完美,但脸却过于瘦削,给人一种光骨架人的感觉。
眼神有些空洞,像是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山洞。
他跟穆川是完全不同的形象,就像是人皮伪装,也无法做到这样,他的五官比例与穆川完全不对。
失望自然是有的,长乐垂下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那位叫秦述的倒是先开口了,打破了这尴尬,“让公主失望了,在下常年服药,面目丑陋,惊吓到玉体,望公主海涵。”
依旧是淡漠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疏离。
长乐的心咯噔一声,像一块石头砸进湖底,她默了默,解释道,“并非如此,公子只是瘦了些,相信好好养着,假以时日,也会像我那前任夫君一样,貌比潘安。”
前任夫君?
穆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宋林有先见之明,提手用手扶住了他,“主子,咱们该回了。”说着将斗笠重新戴在穆川的头上,两人之间又隔了一层轻纱。
穆川咳嗽了两声,从某个意识中醒来,没有接长乐的话。
但长乐却不依不绕,“公子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穆川缄默,他要问什么,打听从前吗?
关于从前,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了。
他摇了摇头,“公主的私事,在下怎么敢随意打探。”
“说说也无防,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过你应该也听说过,毕竟现如今金陵城中,谁不知道我舞阳公主的事迹?”
又是连串的反问,穆川怕自己说多,透露得就越多。
面对别人,他可以无所顾忌,但在长乐面前,他却不知如何应付。
因为他一直是那个输的人。
“在下远离俗事,并不知晓。”他不太想听长乐在一个“外人”面前提起自己,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不想以现在这个身份听到。
长乐也看出面前的人没有什么兴趣,此时飞遥也觉得长乐有些反常,便出言提醒道,“翁老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公主,咱们还是早些上山吧。”
经飞遥一提醒,长乐才记起正事,不与此人多做纠缠,“秦述是吧,本公主记住你了,有缘咱们还会相见的。”
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上了马车。
目送队伍离开,穆川长舒一口气,宋林跟在他的后面,也坐上了马车,“少主刚刚的行为实在太过冒险了,万一刚刚露出马脚就大事不妙。”
穆川现在的身份以及面容,都是真实的。
这是一张价值连城的人皮,包括秦述这个身份都是真实存在的,他是秦氏药庄的独子,从小身体便不好,一直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经常外出是戴着斗笠,不能吹风。
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只是几天前,秦述已经死了,秦家与轩辕绝关系密切,愿意配合穆川,让他继承这个身份。
成为秦述,活下去。
而他现在这张脸,但是一张面具,用稀有的药物制作而成,但长脸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而已,时间一出,就会露出马脚。
方才宋林就是怕这个。
但好在并没有。
穆川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摸了摸自己的脸,秦述?那么穆川呢?
穆川已经不能活在这个世间上了吗?
他庆幸有这个新的身份,他能光明正大站在长乐身边,可是他也渴望,他只做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