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怎么可能相信？
此刻穆川在她面前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还试图去掩盖自己的罪行，可是她怎么会忘记，城楼之上，江雪黛摸着小腹，春风得意的模样。
穆川当时也在，他就那样冷漠地站在一边，任由江雪黛欺负她！
做了事，现在倒是不敢承诺了？
穆川百口莫辩，“无论你信不信，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长乐一愣怔住，穆川继续道，“前世，我兄长死于非命，他是这世间，在遇到你之前，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那个时候，太子与陵王两相争斗，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而已，我怎么敢相信公主您对我的爱意？”
长乐嘴唇微动，“所以呢？”
“与其说是不相信，还不如说是不敢相信，我是个自卑胆小的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份爱，而这个时候，我的兄长死了，陵王找到我，告诉我，兄长为被东宫所害。”
长乐立马反驳，“不可能，我皇兄行得端，坐得直，绝对不是那种背后动刀子的小人！再者，东宫与穆景禹从来没有过过节，皇兄没有杀穆景禹的理由！”
穆川点头，表情很是痛苦，“是，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公主这般清醒，陵王拿出的证据更是铁证如山，他告诉我，公主接近我，也只是想帮助太子成功打入穆国公府，成为东宫的内应。”
“所以……”
穆川一时语塞，说不下去了。
长乐笑了笑，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她歪头一笑，盯着穆川，“所以你便相信了？”
穆川的沉默算是默认了。
长乐只是觉得心寒，前世她的一片真心，居然就这样被轻易推倒，果然是真心错付。
穆川想解释，但却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只是一个庶子，公主金枝玉叶，怎么会瞧上我？”
“陵王的理由说服了我，我想为兄长报仇，所以我选择了陵王。”
“所以你就利用我，利用取得了兵符，趁着国丧，去跟李长煊里应外合，然后伙同建安侯江雪黛，逼宫谋反？”长乐接了下去，她没有想到事实是这样，原因居然是穆川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对他的真心。
以至于他就利用了自己，可是他若是不相信自己的真心，又如何能加之利用呢？
“那江雪黛呢？她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是你情不自禁还是你同样中了迷药？”长乐反问道，带着质疑和冷漠。
穆川一愣，双眸染上不解，“什么孩子？”
长乐觉得好笑，装啊，继续装啊，但她还是解释道，将话说得更清楚了，“就是江雪黛，她也怀了你的孩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年，她可是亲耳告诉我的，就是在我跌下城楼的上一秒。”
穆川却像听到一个荒唐至极的话，他连连摇头，十分镇重，“我跟江雪黛从未有过肢体接触，她又怎么会有我的孩子，她是骗你的，我从来没有碰过除了你以外其它任何一个女人！”他眉宇显而易见是失措和焦急，牢牢地看着长乐，生怕自己的话没有信服力。
但也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长乐自顾自地一笑，“反正江雪黛又没有重生，你想怎么说都行，但是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以性命起誓。”
长乐一语道破，“你马上就要死了，你的性命没有用。”
“你现在怎么说都可以，你说是误会也罢，不相信我也罢，但前世的事已经发生了，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我们之间，终究只能成为仇人。”
仇人？
这两个人刺痛了穆川的心口。
他喉咙动了又动，语气低了下来，“你可能不知道，我爱你，早在很久很久之前。”
长乐笑出声，“你十三岁才到金陵，那之前我连你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能不能用用脑子？”
穆川只是苦笑。
对，如果不是骊山秋猎，他抢出猎下那只兔子，长乐的目光又怎么会落在他的身上呢？
他从来都是淹没在人群里，谁都可以替代的那种人。
是长乐发现了他，救赎了他。
可是他却亲手毁了她。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不怪任何人，他怪的只有自己，是他不懂得珍惜，是他不懂得相信。
所有的话都说了，也没有在长乐心中激起任何波动，她定了定心神，“穆川，我别怪我，就当你重生是来还债的吧，情债我不要了，但人命你得给一条吧。我皇兄现在如此倚重你，不惜跟父皇闹翻也要保下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这天牢里每天都有很多自寻死路的人，你实在挺不下去了，畏罪自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放心，我已经恳求父皇不会诛连，所以穆国公府不会有任何威胁。”
“我要的只是你穆川的命而已。”
穆川点头，十分明白，“我知道，我懂，我活着一天，你就痛苦一天。”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舍不得死。
前世三年，他一个人守着灵位，灵魂像是出走一样，贪恋着过去，重生之后，他如愿以偿，和长乐做了一回真正的夫妻，到头来，是这个下场。
他活该，他该死。
但是他却舍不得了，一个人，只要尝到了甜，就再也吃不下苦了。
他宁愿在她身边，做一个仆人，只要能每天见得对方。他也满足了。
可是这么卑微的愿望已经成了奢望，长乐的厌恶，长乐的冷漠，都让他没有生的勇气。
他缓缓坐了下来，身体接触到地面的一刻，他的眼睛通红，他注视着长乐的脚边裙纱，“公主请回吧，怕弄脏了你的衣裙。”
长乐挑皱，“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她是在提醒他，自杀，给所有人一个解释。
还朝堂一个太平。
穆川怎么会不懂呢？
他笑了笑，像从前一般宠溺地瞧着长乐，“我还可以见一见明天的太阳吗？”
长乐没说话。
穆川就懂了。
“阿兮，我是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