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遥被派过来临时伺候苏觅梳洗,木桶中盛满了水,苏觅泡在水中,思绪万千。一旁的飞遥拿着水瓢淋在苏觅的背上,不禁赞美道,“苏姑娘的皮肤真白,跟公主不相上下呢。”
苏觅笑了一下,“我哪能跟公主殿下比。”她皮糙肉厚,风里来,雨里去。
如果不是当年在皇陵,她幸得长乐相救,只怕现在已经成了林间的孤魂了吧。
从那个时候,他便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孝忠于长乐,她是自己唯一的主子。
飞遥本来并不知道苏觅也在这里,毕竟长乐当时布置计划,她并不在其中。一是怕她被牵连,二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飞遥与苏觅是相识的,毕竟他们一同在皇陵,后来苏觅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两人便很少相见。
一直现在,飞遥也不知道阿达便是苏觅伪装的。
为了怕隔墙有耳,飞遥自是不敢跟苏觅多说话,就算是聊天那也是一些平常的客套,“苏姑娘,陵王这样照顾您,您以后是要嫁进陵王府吗?”
热水洒在身上,苏觅还是觉得冷,李长煊的话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她其实很想离开,这个男人实在特别,她不知道为什么长乐明明看出自己的不坚定,还非要将她留在李长煊的身边。难道连长乐也觉得李长煊是喜欢自己的吗?
不不不,那绝无可能,他或者喜欢跟自己谈心,但那都是兄弟之间,他只是接受不了自己是女人的身份,同时又不愿失去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而已。
迫不得已才以这种方式将她留了下来,“我出生卑微,怎么配做陵王妃,那只是殿下的玩笑话而已,当不得真的。”
“是吗?”飞遥笑了笑,不再说话。
长乐和苏觅的身形差不太多,飞遥带过来一条丁香花色的对襟斜仙裙,头饰也是配套的。像苏觅这般在江湖中行走的人,是不太会梳女子家发鬓的,以往都是随手一扎,用一根钗子固定便了事。
擦干头发,先换上衣服,铜镜中的女子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苏觅眼底也微微染上了光,她小心翼翼摸了摸衣服面料,软,很软。甚至还带了点香。
“待我回金陵之后,一定会将衣服清净干净,送还给公主。”
飞遥梳着头发,听完摆了摆头,“不必,这些衣裙本新就是新制的,公主一次没有穿过,说是送给苏姑娘了。”
苏觅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怎么敢当。”
“公主说了,权当是给皇嫂的一点小小心意。”
苏觅也是属于瘦削型的,但她的脸蛋倒是饱满,大眼睛小嘴唇,是标准的美人脸。这种长相是不挑发型的,飞遥端详片刻,但上手盘弄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苏觅看着镜子中的那人,有些不敢相信。
发青一根根全部收了上来,只留了两边两束放在胸前,一个回心鬓,上面用珠钗固定,额间挂着流苏,衫得她更加怜人。
白紫相间的丁香花襦裙层层叠叠,像天边云彩一样。
飞遥也惊艳地叹了一声,“苏姑娘真是漂亮呀。”
姑娘家在一起,难免有些羞涩,“是飞遥姑娘手巧。”
飞遥离开后,片刻之后,李长煊便进来了,在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他还有些犹豫。进来之后,便看着苏觅坐在梳妆镜前,眼神愣愣地,不知在看着什么。
他的目光瞬间定住,连呼吸声都变得轻盈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很美很美。
虽然他素来与长乐对付,但从小到大,他确实承认,长乐长得漂亮,是北齐第一美人。她遗传了德元皇后的优良基因,将美色承袭了十乘十。
这么多年,他的审美水平一直是居高不上,很少有姑娘入得了他的眼。一方面是见多了长乐,审美提高了,另一方面是没有感觉。
可是苏觅不同,她的美没有长乐那么张扬,她很沉默,很安静,像独自绽放在路边小雏菊,不声不响地盛开。
这种气质让他深深地被吸引。
手在摸向她肩膀的一刻,苏觅一颤。
她听见李长煊低声道,“很美。”
他的眼神也看着镜头,目光却定在镜子中的苏觅。
苏觅低下头,“殿下要我穿成这样出去吗?”
“当然,本王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苏觅未来会是陵王府的王妃。”
他的声音如此坚定,苏觅甚至不明白,他是从哪里来的底气。可怕的是,她居然有些期盼,她在心里默默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既然长乐有意让她留在李长煊的身边,她便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殿下,苏觅何德何能,让殿下这样对我。”
这态度已经跟之前判若两人,李长煊有些欣喜,他蹲下身子,手放在苏觅的膝盖上,“你不跑了,你愿意跟着我吗?”
这是李长煊第二次没有用“本王”这个自称。
上次,是他说如果苏觅是女子,他会娶她时。
心情有些复杂,苏觅稳住情绪,轻轻点了点头,“我原本就没有家。”
“可,可是……”李长煊口不择言,他自嘲一笑,拍了拍脑门,“可是我现在在朝中身份卑微,无权无势,甚至每天都会遇到危险,你跟着我,难道会受很多委屈,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不过你放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你的。”他接上一句,生怕苏觅听了上一句就反悔。
李长煊自己没有意识,他前后的态度有多矛盾,之前苏觅挣扎着要走,他不让,强势地将她留在身边作王妃,现在人家倒不想走了,决定留下来。
他又在顾虑重重。
苏觅点点头,“倘若殿下娶我,我便是殿下的妻子,从今以后,生死与同。倘若殿下没有娶我,我便是殿下的臣,尽职尽忠。”
“娶你。”李长煊毫不犹豫,说完他自己倒先笑了,握着苏觅的手,“说来好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你还是阿达的时候,我每每见你,便有不同的情绪,那时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
他站了起来,将人抱入怀中,“原来此断袖非断袖啊,苏觅啊苏觅,你可真是让我寻寻觅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