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出来,卫阎已经牵着马车在外等侯多时。
见长乐和穆川出来,便牵马上前。长乐上了马车,不发一言,刚刚在提审时,徐广权依旧指证太子,供词并无改动。
只是对钱财流向,他拒绝招供,这就是这一点,反而更加加深了太子的嫌疑。就好像是在为太子尽最后一点忠心。
马车行驶得很慢,长乐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分析现在的形势,皇兄被禁足,不再插手朝政。但父皇也没有将收回的权利交给别人,这说明父皇还是相信太子的。
李长煊看似安分,这些的事情,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但这贪污又确确实实存在,徐广权一个司制,如果背后无人指使,怎么会贪污这么一大笔钱财。
可是长乐已经派人探查过徐广权的底细,此人在这之前确实是太子一脉,与陵王没有来往。
难道这金陵之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敌人?
想到这里,长乐叹了一声,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想必谢妫也担心坏了,可是如此她们不得相见,否则还能一起想主意。这种单打独斗的感觉实在太累。
真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余光扫过旁边的男人。
穆川,她应该相信他吗?
“陛下给我玉龙阙便是对太子的一种信任,你不必过于担忧,一切有我。”穆川揽过长乐的肩头。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男性特有的低磁间让长乐有些恍惚。
穆川说的不错,徐广权的证词固然重要,但越是看似有力的证据,就越要查得仔细。想到这,长乐又轻松了一些,虽然今天的审问一无所获,但至少抓住了徐广权的弱点。
“你打算从徐广权的家人入手吗?”
见长乐跟自己说话,穆川立马坐直身体,“对,来之前我已经查过他的案底,他府上只有一位夫人,生了一个女儿。”
虽说这手段有些不光彩,但徐广权背信弃义在先,跟小人斗法就不要论君子。
长乐本来想同穆川一起去见徐广权的家人,但穆川却让她回府休息,“你昨夜没睡,早点回去休息吧。”
长乐不依,“我精神好着呢!”
“听话。”这语气有些严厉了。
长乐有些迟疑,还想僵持一下,又听穆川道,“还是你不相信我,所以非要跟着?”
这……
长乐认输,到了将军府,她乖乖下了马车,临走之前,看见穆川放在膝盖上的手。她愣了一下,想起早晨那碗粥。
少顷收回目光,她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独自回了府。
穆川再回府时,已经是傍晚,他本来不打算去春风阁,怕打扰长乐。但长乐早就蹲在府门外,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看到穆川的时候,原本沉闷的脸瞬间被照亮。
“你回来了?”
穆川没注意,被吓得不清,尤其这已经是晚上,长乐披着头发,还穿了身白衣,“你……你一直在等我?”
“也没有一直,我回来睡了会。”但是没睡着。不过这后半句长乐自然没说。
穆川哦了一声,抬脚向院里走。长乐立马跟上,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扣开盖子,然后拉住穆川的手。
夜好像更深了,穆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长乐。
长乐捧着穆川那只烫伤的手,细心地将药粉倒上去,再用手指均匀地铺开,最后掏出一方帕子,将他的伤口包扎。
“对不起,今天是我情绪不对,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她的声音很小,软糯而香甜。瞬间就治愈了穆川压抑了一天的酸楚。
从前,他过得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信命不信道不信佛,除了自己,谁都无法救赎自己。他沉溺于黑暗,将自己包裹成一团。他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情绪。只是遇到了长乐,他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
他凝视着被长乐低头包扎的样子,突然笑了一声。
长乐觉得有些奇怪,一脸狐疑,不止是长乐,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能有人这样反复无常呢,明明上午还酸涩难过,晚上又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的人。
他这辈子,是不是就难逃长乐的股掌了?
“你笑什么?”长乐抬起头,眨了眨眼。
穆川却不语,心间一片柔软。
只是忽然又想起今天出去办的事,徐广权的家人……
事情并不顺利,徐广权的家人似乎事先早已经预料一般,已经逃得不见踪影。穆川派了三队人马,出城追击,如果还没有消息。
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明日要怎么面对长乐期待的眼神。
还没想到办法,一进府门便见到长乐了。
正想着,就听见长乐问他,“徐广权的家人见到了吗,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她半夜在这蹲着,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获取情况。但又怕表现得太过,让穆川觉得自己只在意皇兄,所以才取来药粉。
现在又是道歉又是上药的,为的还是这最后一句话。
穆川有些紧张,他不忍看见长乐对自己失望的样子,但现在逃无可逃,他今日不说,明日长乐自己也会查到。
“我赶到的时候,徐家已经搬空了。”
正在包扎的手一顿,过了会又继续动,“然后呢?”
“没有见到徐家人。”
“哦。”
“阿兮,你……”
“我没事。”长乐放下穆川的手,似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怪你。”
如果是她自己赶到,徐家人该搬的还是搬。
所以跟穆川没有关系。
只是可怜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就这样断了。
说不难受是假的。
现在南楚胆子越来越大,有几次差点擦枪走火。如果真要打起来,皇兄再被禁足,那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李长煊又会借机爬起来。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她没有再关心别的,说完之后就朝春风阁走去。穆川站在原地,抬起刚刚被长乐包扎的伤口,绷带绕了几圈,最后却没有系结。
她果然还是失望了。
所以,她对自己的示弱、关心,都是建立在自己有价值的前提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