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建安侯老泪纵横,当年他也是这般求饶,才换来这十几年的太平。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他却像没有骨头似的,一脆再脆。“臣弟只有雪黛一个女儿啊,她也是一时为情所困才会犯浑,臣弟回去会好好教导她的,求陛下宽恕她吧。”
反转来得太快,长乐看着地上的两人,勾起一丝冷笑,“皇叔,北齐国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这不是叫父皇为难吗?”
“今日若是宽恕了雪黛,日后又如何在朝堂上树立威信?”
建安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是非常难看。
永康帝确实为难,江雪黛固然欺君,但今日这事没有造成什么不可弥补的伤害。况且江雪黛也是主动认罪,态度还算良好。
但破坏公主大婚,企图勾引附马。事后又栽赃拒不承认。
永康帝看了一眼长乐,“那以阿兮看,郡主这事如何处置?”
往大了说,这是欺君,往小了说,只要长乐不计较,将军府息事宁人,这事也能就这么过去。这些年来,建安侯在边疆多年,还算安分。
当年的不臣之心,如今也消磨掉了,他唯一的妻子只有江雪黛一个女儿,他视这唯一的女儿如同性命。
如同真要重罚了江雪黛,保不准建安侯会闹出什么乱子。
父皇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了,不想这事闹大。
长乐心中有数,便道,“儿臣还正想向父皇求情呢,这事若是换作别人长乐定不会饶恕,但雪黛终究与别人不同。”
这话太有深意,江雪黛止住眼泪,建安侯却是受了奇耻大辱。
看着长乐高高在上的面孔,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就别提会感恩长乐的恩情了。
长乐既然选择了原谅,帝王当然同意,然后又问了下穆川的意思。
作为一品大将军,宫外的局势他看得分外清楚。这次建安侯来金陵,真的就只是为了江雪黛?如果真是为了江雪黛,又为什么现在才来?
前世,李长煊夺位之后,立即将建安封地扩大,并且将建安侯接进金陵,颐养天年。
他应该好好查查,建安侯进金陵后,还和谁见了面。
“此事请陛下做主,微臣只有一个请求,关于那晚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还微臣在天下人心目中一个清白。”
本来以为穆川会有不同的意思,毕竟他才算这件事情的真正受害者。
提出这点要求并不过分,但要还他清白,不就是要江雪黛在天下人的面前,承认自己勾引穆川?
建安侯不同意,“穆将军,小女还是清白之身,日后嫁了人,谣言不攻自破,何必如此?”
“女子的清白是清白,男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我听闻侯爷只娶了一位夫人,即便这位夫人在生下郡主之后再难生养。侯爷从来没想过续弦,侯爷对夫人一片情深,世人皆知。”
“穆川不才,这一生也只想有公主一个人,这点小小的请求也不过分吧。”
如果不是这个场合太严肃,长乐真想笑出声来。
穆川这个反应实在有些憨,又憨又可爱。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碰过江雪黛,他可是清清白白的。
虽然在这个男子当道的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穆川却愿意只守着长乐,这种坚守多少让长乐有些动容。
穆川的话成功让建安侯沉默下来,世人皆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然而到北齐皇室却出了几个专情种。
当今陛下,十六岁入住东宫娶了太子妃,也就是后来的德元皇后。登上皇位,为了稳固朝局,多少纳了些妃嫔,但多年来,专宠德元,尽可能给她做为丈夫的温暖。
建安侯就更不必多说,唯一的女儿随了夫人的姓氏,在这个男人当权的年代,这样的宠爱并不多见。
建安侯也理解穆川,只是人终究是自私的,他舍弃不了女儿。
永康帝思忖片刻,“这件事情由朕来处理,即能给穆川一个清白,也能保郡主不受议论。”
“也闹了半宿,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永康帝已经没有精力,挥了挥手。
长乐有些心酸,灯光下,父皇的白发越来越多,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手指被人牵住,对上穆川的眼睛,他笑得有些腼腆,“走,我们回家。”
任由穆川牵着,一步一步走向殿外,她回头看着软塌上的父皇,眼眶有些湿润。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被保护着长大的,凭她怎么胡闹,背后都有为她兜底的。
女子一旦嫁人,夫家才是家。
想到这儿,她心酸得厉害,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出了殿外口,建安侯已经领着江雪黛跟着宫人去了别处。
高公公在外恭候,见两人出来,笑着迎上去,“马车就在前面,公主将军慢些。”
长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些,突然间想到什么,回身抓住高公公的衣衫,“父皇最近身体是不是欠佳?”
她问得突然,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失礼。
高公公立马后退两步,避开与长乐的接触,躬下身道,“回公主的话,陛下最近偶感风寒,但服用了梅太医的药,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长乐听完却并不觉得心安,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算算时间,前世父皇病重似乎就在这两年,可是那之前父皇的身体一向很好的。
一座大山怎么会说倒就倒呢?
还是这背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见远处离开的建安侯父女,她陷入了沉思。
高公公离开好一会,长乐才回神,穆川握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见长乐心事重重,穆川柔声问道,“你方才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这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实在太具有蛊惑了,她差点就此沦陷,将一切合盘托出。
长乐摇摇头,清醒了不少,“可能是我太久没有见父皇,有些多虑了。”
只是风寒而已,有梅太医在,不会有事。
长乐在心里暗自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