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看台下，戏子正咿咿呀呀哼着风情的曲调，白娘子拉长衣袖，欲说还休。
戴着斗笠的男人听完，喝了口茶，随意点评道，“这白娘子长得标致，德才兼备，这会儿许仙可能以为自己捡了个宝。”
在男人的旁边，是位穿青色云纹的男人，他一条架在桌腿上，坐姿散漫。
“是人是妖，凡人怎么能辨别出，当然需要高师指点。”这个男人年岁有些高，声音粗哑，一口金陵官话。
弦外之意，已然明了。
斗笠男子哼了一声，“皇叔是在提醒我就像那许仙一般？”
被唤为皇叔的人也是一笑，打了个哈哈，“我可不敢，只是此番你重回金陵，难道就不想逆风翻盘，难道要像那许仙一般，从此不问俗事，了却残生，”
“陵王殿下？”中年男人道。
李长煊扭头，将茶杯放在桌上，取下斗笠，“封地王爷，未经批准，擅自回金陵。你就不怕被父皇问候？”
李长煊收到建安候的信时，还怀疑这是那个居心不良人的恶作剧，但后来才知道，对方真是在建安的皇叔。
他现在刚刚回宫，身边连个助力靠谱的人都没有，就算有也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可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如果让父皇知道封地王爷私自进城，第一次会见的居然是他，那这好不突然搭建起来的信任又将付之东流。
可是建安候手中有一支三万小队，虽然驻扎在建安，但关键时候，也派得上用场。
建安候来见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故而李长煊冒险也要见一见。
两人转到内室，建安候才回答了刚刚的问题，“此次进城，是为小女雪黛，你放心陛下那边，我自有说辞。”
姜还老的辣，李长煊不会过多追问。
建安候虽然远在边塞，但对金陵局势了如指掌，想当年，他也是差点登上帝位的人，最后最后失败。但却有本事让帝王留下他，这凭这点，他的本事就远高于常人。
提起雪黛，李长煊自然要客气一番，“如今我在宫中人微言轻，雪黛妹妹如今屈于将军府，无名无份。我倒是很想帮一帮，奈何这朝中早已没有我的位置了。”
他说得感慨，有些博同情的意思。
但事实上，建安候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雪黛这些年在宫中，受尽欺负了，早些年除了舞阳公主是真心对她好，后来的一些人，包括李长煊在内，都是利用。
“殿下言重，是雪黛不争气，没能为您效力。”
看破不说破，方为聪明。
他这次进城，除了雪黛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
建安候低下头，“殿下可知，陛下最近身体欠佳？”
李长煊猛然抬头，眼神从怀疑变成疑惑，最后又成了怀疑，慢慢又转变成疑惑。
首先怀疑的是，父皇最近身体好像是出了点状况，但太医说无碍，疑惑是这事怎么惊动了远在建安的候爷。
难道父皇是生了什么大病，特意让太医不张伸张？
可是事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么远在建安的建安侯又是如何得知的。
建安侯也不隐瞒，直接道，“梅太医是我的人。”
梅太医可是太医院中资历最老的宫中太医，深得陛下信任，包括太子和舞阳公主，就连当年谢妫怀孕，就是由梅太医全程安胎。
梅太医在宫中夯实本分，这样的人居然会是建安侯的人，那可藏得真深。
但是回想当年谢妫小产，梅太医居然查不出毒素原因，让太子妃的孩子流掉。当时他也曾经怀疑过，但最后却觉得不可能。
李长煊背后一寒，“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要告诉我，你不怕我为了博得父皇信任，将梅太医告发？”
“如果你这样做，那你真的太愚蠢了”建安侯道，“而且就算你说了，陛下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你在刻意挑起波澜。”
“尤其是在陛下病重期间，他更心烦意乱，对你的话置之不理。”
当年一同长大，同朝竞争。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皇兄了。
“那你想如何？”李长煊突然认真起来。
建安侯笑了笑，“不如，我们合作。”
晚饭是在春风阁。
穆川换下便装，便过来用膳。
飞遥早早布置好房内一切，长乐穿了件丝制的外衣，脖子系了条棉巾，上面绣着星星点点的梅花，看起来可爱又风情。
最后还抹了点白兰香水，飞遥贴在长乐的耳边提醒道，“公主，别紧张，凡事都有第一次。”
大家都默认长乐将晚膳约在春风阁是为了让穆川留宿，长乐一开始并非这样想，但看大家都为了这件事忙碌起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餐摆好后，穆川早就坐下了。
一旁负责布餐丫鬟有些紧张，反复搓手擦汗，以前她是没在室内伺候过的，现在飞遥陪夫人梳妆，室内只有她一个人撑着。
可能她的吸气声实在太多，穆川想忽略都难，“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丫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将……将军，夫，夫人交代……”
“夫人交代的我来办就行，我来伺候她用餐，你回吧。”
穆川的话没有问题，但气势上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丫鬟不疑有他，正欲出去时，长乐正好梳妆完毕，从正门进来。
飞遥见到出来的婢女，也以为是穆川生气了，“你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
“将军说不需要，他来伺候夫人用餐。”
听了这话，长乐笑出声，对两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飞遥本来还有些担心，见长乐表情轻松，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打发掉室外的其他下人，将空间留给两人。
站在门口时，长乐其实还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回忆自己在镜子前练习了无数次的笑脸，然后迎了上去，“久等了，夫君。”
穆川本来是背对门口坐着，听见声音，自然是站起来。
只是身子还没有起，目光已经落在了长乐的身上，下一刻，膝盖不知怎么就碰到了桌角，撞得生痛。
长乐差点又笑，但好在克制住了，“没事吗？”
“没事没事。”他心里想到真是美色误人，让他这样慌慌张张，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