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自认卫阎批评得对，哑口无言。
卫阎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话是论不到他一个下属来讲，只是跟穆川死里逃生，这些情义远远超越了主仆。
卫阎还想再说什么，屋内传来虚弱的声音，“阿兮……”
这声音不是穆川还能是谁？
长乐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进了屋。
府上的医师正在整理医箱，见到长乐，拱手行了礼，没有多言。
长乐想问一下伤势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阎已经离开，房门关上，屋子里暖暖的，床单上鲜血一片，刺目又扎眼。
穆川意识处于迷糊状态，他是背部受伤，所以是趴在床上。床尾下沿是被脱下来的血衣，金色的是那件金丝软甲。
长乐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卫阎的反应，任务必然是失败了。最开始是盘算着李长煊和穆川总要死一个，现在两个都没死。
可是为什么，看见穆川这样，她还是好难过。
是心疼吗？
心口像针扎一般，刺痛刺痛的。
趴在床上的穆川，唇色惨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头发便放置到一边，流畅硬朗的下颌角轻微抬起，眉头平缓，粉白的眼皮里眼珠轻轻滚动。
长乐率先开口，“对不起。”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眨了眨，然后冲长乐挤出一丝笑。
“让你见笑了。”
声音沙哑没有力气，低如细语。
长乐的心又开始窒息起来，那种紧促的起伏让她心神不宁。
“坐得离我近一些。”穆川又道，他眉心缓缓舒展，将请求说得格外柔软。
长乐就受了他的蛊惑，移步坐在了床沿边。
她的乖巧让穆川有些惊讶。
他也看到长乐眼里那一丝心痛和内疚，这就足够了，他觉得。
他伸出手，搭在了长乐的手背上，手心的温度像触电一般传递，酥酥麻麻的。
“我没能杀了李长煊。”认识穆川这么久，这是长乐头一次听见他用如次挫败的语气，她很想安抚，事实她也这样做了。
“没关系。”
她看见穆川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就好像黑夜里的星光。
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他想翻身，无奈伤品太痛。长乐立马起身扶住他的身体，“没动，你现在还伤着。”
此时的姿势是长乐撑着手臂在穆川的上方，目光对望间，穆川借势就翻身过来，伤口压在床板上，他闷哼一声。
长乐有些失措，反应过后立马询问。
穆川摇了摇头，纵然受了重伤，他却依旧固执地要坐起来，长乐只好扶着他坐着。
沉默片刻，穆川发问，“我没能杀了李长煊，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同我好好过日子吗？”
生怕长乐不答应，他急切地补上一句，“我只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其它的，我就不奢求了。”
那种殷切的目光，带着企盼与担忧。
他的手抓住床沿，浑身上下的力量都集中在手臂上，那样的执念不过是为了等一个答案。仿佛只要长乐说不可以，他就会散架似的。
那本来，只是一个玩笑啊。
就算他杀了李长煊，日后她依旧会离开啊。
长乐想逃避，想转移话题，但最后的最后，她却只要轻轻点了点头。
穆川如释重任，呼出一口气。
“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安顿好穆川之后，长乐找了借口从屋内离开，出了院子本来想走两步散散心，谁知却撞上了江雪黛。
她正在院门外来回踱步，大晚上的也不知要发什么神经。
这段时间，长乐事情太多，一是要顾着南楚，二是要盯着李长煊。对于这江雪黛难免有些疏忽了。
这么晚了还在这溜达，估计这心思是放在书屋里那位了。
见到长乐，江雪黛也是吓了一跳，“见过公主。”
“这么晚了，你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本来以为江雪黛会打马虎眼，但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承认了。
“既然被公主撞上了，那雪黛也不隐瞒，我得到将军受伤了，特意过来探望。”
只是没想到长乐在里面一直待到这个时辰，所以她在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的坦白让长乐颇为惊讶，上下打量一眼，“探望？”
江雪黛道，“没错，先前公主与我的交易难不成已经忘了吗？让我勾引将军，就能让我进将军府的门。如今过去这么久了，我依旧是个没名没份的，倒是公主，是不是又回心转意了，不舍得将将军拱手相让了？”
“胡说什么！”人只有在被别人说中的情况下才会愤怒。
长乐的愤怒恰恰证明了江雪黛说中了。
长乐也意识到自己暴露太多情绪，不愿再多说，指袖离去。
江雪黛虽然使了激将法，但不得不说她提醒了长乐，回心转意不就是重蹈覆辙吗？
穆川受伤，她内心有了波动，开始心软了。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在第二天，长乐便派了江雪黛去书房贴身照顾受伤的穆川，并且将药膳也交给江雪黛一手安排。
府中下人对夫人这操作有些搞不懂，红豆还特意跑来叮嘱长乐，“夫人，这江雪黛可没安什么好心呐，您这不是故意给她机会吗？”
长乐一边浇花一边哼着小曲，好不惬意，“无妨，能被别人抢走的男人我也不稀罕。”
如果一个人，他离开之后又回来，那么他是属于你的。
如果他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那么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你。
这样简单的道理，长乐是经过前世才明白的。
红豆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穆川看着江雪黛，脸色铁青，“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连续几天，江雪黛一直过来，连他的命令也不管用，后来一问才知道是长乐的意思。
江雪黛拿着药，“将军，我们好歹也有过春风一夜，我过来服侍你是应该的。”
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穆川更生气了。
抄起旁边的碗摔在地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那晚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江雪黛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