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
床沿两旁点着白龙烛，黄油油的灯光落在两人脸上，暗影交错，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但穆川知道，长乐一定是愤怒的，或者还有恐惧和失望。
他踉跄后退，脑袋浑沉，左脚一个没稳住，上半身直直朝后倒去，狼狈地摔在地上。虽然地上有地毯，但倒下的一颗，他感觉到坚硬的疼痛。
长乐拢起衣服坐了起来，冷漠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伸手相扶的意思。
时间慢慢过来，穆川按了按头，然后撑着手臂缓缓站了起来，两人之间仅隔几步的距离，可就是这短短几步好像有万重千山。
“对不起。”嘴唇几次张开，最后能说的还是这样三个字。
苍白无力。
站在床沿上的女子，无声一笑，“就不是为人妻应该做的吗？”
穆川的眼睛仿佛被定住，他全身僵硬，不知怎么做何表示。
心跳加快，快要破出胸膛。
血液上涌，如爆发的红浆。
可是紧张激动的只有穆川，长乐仿佛是木头人，甚至眼里还带着藐视。
这就像一盆冷水，将穆川从头淋到脚。
他喉咙动了动，移开目光，“阿兮，我不是君子。”
这世上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龌龊的心思，对于心爱女人的占有早在他们心里模拟了无数遍。
侵占代表着拥有，可是拥有的前提是尊重，是彼此心甘情愿。
他承认来之前自己有了龌龊的心思，前世也是一样。同样的醉酒的情况下，他们拥有了彼此。可是那个时候的长乐是愿意的，她不会像现在这般，用那样陌生的眼神审视自己。
抽痛在心里，一下一下，像蚂蚁在嘶咬，他扯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走近长乐，然后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
春光遮住了大片，他也慢慢冷静下来，“我不是君子，可是我爱你，我希望终有一天，你会愿意。”
长乐哼了哼，神情戏谑，“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呢？”
“那我就等一辈子。”
长乐没有相信穆川的话，只是从那天以后，她的春风阁，穆川再也没有踏入过。
表面上，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江雪黛的事情似乎就那样掀过，谁也没有再提，但是穆川明白，在长乐心里，这件事从来没有过去。
早朝过后，穆川坐着马车回府，本来照例是去书房研究部署图，路过院子时，听到乐曲声，以及男女打闹的嬉笑声。
“夫人最近喜欢听曲了？”
问的是后院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丫头，她年纪小，穆川声音纯厚。难免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回答道，“是，是……是的。”
“是哪里来乐坊，为何有男子的声音？”
丫环只能照实回答，“麒……麒麟阁。”
卫阎一听，不可思议，“胡说八道，夫人金枝玉叶怎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麒麟阁是金陵城第一大以男子为首的艺坊，专供一些有龙阳之好的男人赏玩，这里面的男子大都是迫不得已，并非全是断袖。
表面上打着正经卖艺的牌头，却做着肉体生意的勾当。
多少金陵妇女被这些男子骗得名誉净失，被扫出家门。
丫环实在不敢说谎，听到卫阎并不相信，正欲再解释，江雪黛突然从偏院走了过来，“将军若是不信，今日瞧一瞧便知。”
穆川本想转身，可是院子里，女子的笑声越来越肆意。
他握紧拳头，犹豫再三，终是一脚踩进春风阁，在没有任何人的通报的情况下，闯进了长乐的私院。
只见门被大力踢开，琴声陡然断了，长乐提着酒壶，双腿搭在一男子的肩头，面容轻挑。
卫阎看见这一幕，差点没叫出声，然后立马跳起来，指着院子里的人，“统统都下去！”
那些弹琴吹箫的男子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约而同看向长乐。
毕竟是长乐花钱让他们来的，要走也是长乐让他们走。
长乐收起腿，扔掉手中的酒壶，稍微整理了衣衫，看着面如土色的穆川，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吗？”
绿帽子都戴到发光了，她就不信穆川还能忍得住，还能装得下去。
最好是跟她动手，这样她就有理由向父皇请求收回穆川的兵权了。
穆川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他死死地瞪着那个被长乐搭腿的男子，那个男子也意识到危险，脚步还没有动，穆川的袖口中突然飞出一把飞镖，笔直地刺在男子的胸口。
男子眨了眨眼，还来不及低头看是什么暗器，就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男乐人都吓慌了神，顿时四处逃窜。
长乐实在没有想到穆川动作会这样快，她指着地上的男子，“穆川，他是我叫来的人，你凭什么杀他！”
“勾引公主，图谋不轨，肆意轻薄，该死！”他一字一句道。
长乐原先设想的是江雪黛引穆川进来，让穆川看见自己与男乐人勾搭，然后气急败坏之下指责自己。然后她借机与穆川动手，在中途受伤。
最终闹到父皇面前，穆川的罪名自然会坐实。
试问那个男人会承受妻子的不忠，可是她没有想到穆川居然将矛头转移到这些男乐人身上。他刚刚那股狠劲，是因为自己将腿搭在男乐人的肩上吗？
长乐深吸一口气，现在只能依着穆川的话说，“我只是想听曲子而已，他们虽然出身卑微，可是也是正经卖艺之人。你堂堂大将军，连这点肚量也没有吗？”
后宫的女人最忌讳善妒，这件事情放在男人身上，其实也一样。
夫妻相处本来要互相尊重，穆川不能剥夺她的自由。
长乐道，“你今日杀了他，来日是不是就要杀我，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与我成亲？”
这话说得连卫阎都听不下去了，刚刚他没有看错的话，公主分明跟这男乐人勾搭不清，举止还有些暧昧。
这些男乐人狡猾的很，说不定今日过后便会在外面编排，污蔑公主名声。
将军所做的就是为了保护公主的清誉啊，怎么这公主还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