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需要名分

镜子里的女人骄傲地挑着眉,轻扬着下巴,侧头梳发时,流畅的下颌角像上好的羊脂玉。穆川愣了愣,对长乐的抗拒心知肚明。

“你累了,先好好休息,晚上我再回来。”

长乐听着穆川话里的意思,明白他是将这个卧房当作两人共同的了。

话到嘴边,穆川已经快速离开。

飞遥接着进来,打发守在门口的丫头,“都下去吧。”

待他们走远,飞遥才关上门窗,神情担忧,“我方才在外面听了一嘴,江雪黛现在住在将军府的客房,穆将军好吃好喝招待着,没有要动她的意思。”

长乐捻起一撮头发,将发尾的细碎用剪刀修除,红唇轻启,“不动最好,我怕的就是穆川会动她。”江雪黛不是什么铁骨铮铮,如果穆川用什么非人方式逼供,江雪黛的嘴巴指不定会说出什么。

飞遥明白了这一层,“现在不动,难保以后也不动,公主,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非常明显。

飞遥能这样直接表明意思,对长乐的计划也是心知肚明。

长乐吹走手指头上的细碎头发,放下剪刀,对镜整理妆容,慢条斯理,“不急,江雪黛还有价值。”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江雪黛,除了存着上世的怨恨,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到最后计划败露,江雪黛不顾生命背叛自己,将穆川吐露实情,穆川也不一定会相信她。

试问,站在穆川的角度上,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会去找一个自己最讨厌的女人去勾引自己的夫君?

穆川坚信自己的伪装没有败露,但江雪黛这条线万一毁了,穆川就会起疑。

穆川与自己定下三年之约,在没有拿到兵符之前,她还需要费心筹谋。

将军府因为长乐回来,再次热闹起来,下人们行走间都带了欢声笑语。中间有丫环过来传膳,长乐让飞遥想了个理由拒绝。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上午长乐没有说清楚的话,到了晚上,穆川果然就来了。

长乐早早的沐浴完,坐在灯台上,手里捧着本经文。一旁的桌子上点着易睡的熏香,卧床已经铺好。一切看起来温馨又浪漫,除了那个游离在气氛之外的长乐。

穆川很自然地走进来,他显然也是沐浴过了,穿着素白色的里衣,外面罩了件间衫,额头的头发还沾着水煮,头发拢在背后,带着淡雅的香气。

他走了过来,在长乐的对面坐下,灯光下多了一道暗影。

长乐慢悠悠地抬头,“你来了。”

是你来了,而不是你回来了。

穆川自动忽略这两句的差别,“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说完正欲伸手过去,长乐先一步将书放下,手指一反,书本合上。穆川的手愣在上空,最后空落落地放下。

他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这样压抑的相处方式。

今天在进这间房间之前,他无数次深呼吸,想了无数句开场白。

可是即使如此,也缓和不了丝毫。

长乐挺直了背,烛光下,她的头发被随意挽起,只由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红棕色木簪固定,后脑勺有几撮头发散了下来,浮在她天鹅般的脖颈上,温柔又慵懒。

“夫君今夜是来补偿我们的新婚之夜吗?”

开口就是冷漠。

拒绝沟通的态度将穆川的示好拒之千里,穆川道,“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一定要这样?”

之前她叫夫君,温柔小意,如今,每句话都带着刀。

站在长乐的角度上,她是被爱情背叛。

可是在穆川的角度上,她是被陷害,被爱人不信任,被爱人抛弃。

“江雪黛还在府上?”长乐换了个话题。

穆川如实回答,“你放心,我留她在府上,是要探查东西,并非要给她名分。”

他派人将江雪黛禁足,让她好好活着,等到时机成熟,她总会说出真相。

本以为长乐提及江雪黛,是为了让他处置什么,但长乐却道,“不管怎么样,她总归是伺候了你一夜,又是建安候的女儿,郡主身份也是委屈不得。”

穆川隐隐不安,长乐继续道,“不如就给她个姨娘的身份,院子就安排在暖阁,离这儿也近,随时能照应上。”

有条有理的分析完,最后加上一句,“夫君,你说呢?”

穆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心里很慌,长乐太过冷静淡定,他甚至分不清这是长乐的气话,还是她的本意。

他从来就是个没有自信的人,长乐爱他的时候,他就患得患失。

现在长乐不爱了,他诚惶诚恐。

费了好大的力气,穆川才回答道,“我说过,我穆川此生只有李长乐一个女人。”

“确实,你是说过,可是结果呢?穆川,认了吧,江雪黛毕竟是个女儿家,你作为男人,不应该负责任吗?更何况……”

“够了!”穆川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声音太大,他缓下情绪,极为无力地说了句,“我没有碰她。”

穆川刚刚的态度有点吓到长乐,这还是第一次,穆川吼她。

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没有刚刚那么平静了,长乐反唇相讥,“骗谁呢,我亲眼所见。”

“眼睛看到的只是画面而已,视觉画面可以伪造,你看到的也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真相。”穆川慢慢平静下来,“阿兮,我从来没有变过,我爱的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那天晚上我中了迷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我清晰的记得自己是推开江雪黛的。”

“事关江雪黛的清白,我如何去证明?”难道要找一个男子去奸污江雪黛,去验证有没有落红?

这种事情一旦摊上,就甩不掉了。

“阿兮,你明明也爱我,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到现在,你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我,伤害我们的感情?”

长乐无言以对。

她转过身子,有点不敢看穆川的眼睛,那样希冀卑微的目光,一时让她无法面对。

更重要的是,穆川说的全对。

她看见的只是被伪造的真相。

她是一切的始做者,却扮演着受害者。

而真正的受害者穆川,一次次的辩解,一次次的请求……

长乐深深地闭上眼,不行,不能心软。

背后一热,穆川的胸膛贴了上来,他仗着身高优势,将长乐拥入怀中。

他的吻落在她的耳根上,慢慢向下延展,快要到嘴唇时,长乐一个激灵。猛然推开穆川,然后后退两步,指着穆川吼道,“滚出去!”

说完她折起袖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唇。

差点被他迷惑,这个男人,还是那么擅长演戏,将三分情说出十二分的深来。

穆川被推得撞在桌角边,腰上磕了一下,他下意识扶住。

一脸受伤,“阿兮,我们是夫妻,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夫妻。”

“所以呢?”长乐反问,“所以我就要任你侮辱吗?”

为什么不像前世一样,宁愿睡在地上也不碰自己?

前世他侮辱自己,这一世还要变着法子侮辱自己吗?

她想起自己前世的主动求欢,趴在肩头像等待主人叫唤的宠物,她恨,恨自己的卑微。

“侮辱?”穆川凄凉一笑,“你是这样想的吗?”他直起身子,努力笑出来,“对,公主千金之躯,玉体岂是微臣可以触碰的。”

“是我妄想了,是我妄想 了……”他喃喃重复着,神情有些恍惚,然后慢慢走出了房间。

长乐目送他离去,力气也瞬间抽离,倒在地上,眼泪掉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她恨自己的心软,恨自己的不够果断。

她是为了兵符而来,就可以顺势而为,让穆川相信自己回心转意,可是面对前世的穆川,她实在做不出来。

为什么同样是重生,他就可以转变自如,仿佛抛弃了前世的一切记忆。

将深情演到极致,刚刚某一刻,她甚至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