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
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他淡淡一笑,其实他是不太愿意回忆起那个窝囊的曾经,“人总是会变的,而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这句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有别的意思?
人总会变的?
长乐喃喃,“是啊,人心叵测。”
她拿起汤勺,舀起一勺汤,突然又放下,“穆将军之前说要把兵符给我,现在这话可还算数?”
新婚那天,她俏丽中带着羞怯,轻轻叫了声夫君。现在,她与他对座相隔,冷静淡然之中,语气里尽是怀疑。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不是什么鸿门宴,长乐摆出一道,为的是他手里的兵符。
昨天晚上,他前脚刚收到探子的暗报,说南楚又有异动。后脚飞遥的请帖就送过来了,应该是长乐也在同样时间收到消息,担心南楚会生暴乱。
她是已经不信任自己了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回兵符?
想想这些日子,她的冷漠与无视,他突然感觉像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宠物。
而那兵符,是唯一能取悦主人家的东西。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舍不得了吧?”长乐托起腮,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穆川,居高临下万分轻蔑,“也是,这可是兵符啊。能号令数万雄师,端起整座皇城的东西。”
他夹了根青菜,在嘴里咀嚼着,又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他不用急着解释,他知道长乐比自己更着急,否则也不会用激将法。
向来爱的多的那一个人是没有话语权的。
今天他交出兵符,自己于长乐就没有价值。
他放下筷子,同样的眼神看着长乐,“兵符是陛下赐给微臣的,公主怎能说取就取?”
“啪!”五指一并拍在饭桌上,手边的筷子被震得掉在地上,长乐站了起来,“当日你曾允诺,这兵符我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给!”
果然涉及到兵权,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是吧。
面对长乐的怒火,穆川出奇淡定,旁边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没人敢大声喘气。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用手帕擦了擦,“这话微臣是说过,但微臣刚刚也说了,人都是会变的。”
“哼,本公主果真是看错了你了!真是幸亏当时没有与你成亲,否则真要抱憾终生!”长乐咬着牙道。
穆川苦笑。
聊天到这样,谁也没有胃口再吃下去。
但既然长乐开了头,穆川就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他抬头,提出一个建议,“公主想要兵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我成亲多日,公主一直未曾回府,难免遭旁人闲话。”
“穆将军莫不是忘了,当日我捉奸在床时,就立下誓言,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长乐嗤笑一声,“婚事已经作废,又何须再提?”
难不成穆川想用兵符逼她就符,真的卑鄙!
明明不爱自己,为什么非要装成情深似海。
穆川平静地听完长乐的话,“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不堪,不堪到会碰江雪黛?”
“江雪黛又怎么了,你跟她早就认识,惺惺相惜,却被我这个公主横插一脚。你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想到在这大婚之夜羞辱我。”
穆川没有想到长乐这些天闭门不出,居然联想到了这些。
他沉下脸,这种不被信任,被人妄加猜疑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怀疑我,我不曾怪你。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你都是全凭自己的臆想,从来没有听过我一句辩解,一句都没有。”
犯人被定罪也还要三司会审,可是到了长乐这里,一旦定罪,就是诛心。
他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你觉得委屈吗?穆川,当日你向父皇求亲时,你口口声声承诺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是你先违背承诺在先。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她坐了下来,拢了拢马甲的领口,乌黑的头发倾流而下。
睫毛微翘,珠光点点,平静又疏离。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歇斯底里,会愤怒。
到了现在,她已经风淡云轻,不所谓在乎不在乎了。
穆川感觉自己又被长乐牵着鼻子走了,最开始明明讨论的是兵符,现在话题又绕回到了最初。
脑海水花一现,他突然明白长乐为什么如此平静了,她想要的还是兵符。
利用他无端的愧疚,让自己心甘情愿把兵符给她。
穆川只觉好笑,到了现在,她还能这样盘算,承受能力真不一般。
长乐见穆川没有接话,撩起耳边一摞碎发,在手指上把玩着,“如果你愿意将兵符交出来,证明自己对北齐,对我没有异心,那么我便也考虑给你一次机会。”
聪明的人说话从来不会给人准确的答案,且表达意思模糊,故意让人想多。
长乐只说给机会,并没有说给哪方面的机会。
饭菜渐渐凉下去,两人的对话也没有丝毫温度。长乐的文字游戏穆川心知肚明,他没有点破,认真地瞧着对面的女子,“兵符我不会给,机会我也会自己争取。”
“阿兮,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南楚异动,不得不防。你今天请我来,无非是要我交出兵符。”
犀利的目光对上,穆川知道这件事情,长乐并不奇怪,他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有边疆有眼线正常。
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气氛就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在李长煊被流放之后,南楚的信王就派人联络过我,开出天价,希望我与南楚合作。”他喝了口水,淡淡道,“所以公主的顾虑我完全可以理解。”
长乐莫名感受到一丝威胁,“你什么意思?”
“公主这么聪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没有人不渴望权利,我也是。”
穆川敢把这话拿到台面上讲,就说明现在他与南楚还没有达成合作。但不代表之后不会,这个隐患一直存在,长乐就一直不会放心。
“穆川,你到底要想什么?”她忍不住问出了声,“南楚给你开出了什么天价?半壁江山吗?”
穆川愣了愣,忽然又笑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纵使整个江山,对我而言也不及阿兮半分笑颜。”他从怀里掏出玉佩与发簪,然后从位置上离开,走到长乐面前,微微弯下了腰。
发簪插入发鬓的同时,穆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若回来同我好好过日子,我们夫妻恩爱,锦瑟和鸣,我就陪你一起守护这北齐江山。”
长乐纹丝不动,穆川顺势摸了摸她白嫩细滑的脸,将玉佩交在她交叠的手心中,“不管你信不信,我与江雪黛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我会查出真相给你一个交代。将军府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我想要你,你想要兵符,我们都各自退一步,好吗?”
“你回来,做我的将军夫人,我给你兵符。”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长乐瞳孔一亮,“此话当真?”
“三年。”穆川道。
长乐不解,“什么?”
穆川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她,长乐瞬间就明白了。
要拿到兵符是有时限的。
长乐笑了一声,“你在耍我吗?三年时间,谁知道这三年你会拿兵符做什么。”
算算时间,这三年,父皇病重,皇兄即位,所有重大的事情都在这三年,而同样重生的穆川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时间点呢。
所以他才弄一个三年时间来诓骗自己。
然后长乐没有拆穿穆川,她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这场交易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