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川进来时,长乐已经梳妆完毕。
近来为了筹备婚礼,几个礼部的老头天天耳提面命教她背礼德,到了下午还要去挑头饰。这场陛下新赐的婚礼,是臣民翘首以盼的喜事。势必要样样精致,处处小心,不得有丝毫马虎。
记得谢妫准备婚礼时,脸都小了一圆,但长乐却恰恰相反,她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圈椅上,小手托着腮,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穆将军,早啊。”
她拖长了那个“啊”字,故意提醒着什么。
这几天疲惫,让长乐的胃口出奇的好,吃饱喝足,晚上也睡得香甜。加之一直以来的心病也除掉了,朝堂上没有乌烟瘴气,精神也格外好。
白瓷如玉般的肌肤,浓密的睫毛颤颤,五官动人,小脸微微有些富态。
穆川像往常一样坐在长乐旁边,飞遥知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
“今儿倒起得早,平日里这个时辰可见不着你。”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上朝,穆川回回在这个时候会来未央宫里转悠一圈,虽然见不到长乐,但在她的寝宫外走走,一天的心情都会舒畅许多。
长乐挑起一缕头发,缠在手指间把玩着,“要不是起得早,怎么能看见门口那出好戏呢?”
“哦?”穆川作出吃惊,“刚刚公主都看见了?”
穆川的演技不算好,长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但还是很配合地接了下去,“是啊,也不知道你们离那么近在说什么悄悄话。”
两个戏精切磋,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演戏,却还陪着对方演下去。
穆川看着长乐小嘴一张一合,最近胃口不多,连尖削的下巴也微微有些圆润,在说话时,那白嫩的小下巴一抬一抬的,让人想凑上去咬一口。
他咽了咽口水,大早上的肝火不易太旺。
“公主想知道的话,可以问微臣,微臣一定如实相告。”
他突然正经起来,长乐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个时候,穆川突然站了起来,弯下了腰。
长乐一慌,下意识做出抵抗作为,“放,放……放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结巴,一点气势也没有了!
长乐立马瞪大眼睛,找回场子。
男性强大的气息将她笼罩,她只觉得紧张。
穆川再靠近,长乐下意识闭了眼睛,然而他的嘴唇只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温润之后,他低沉的声音再响起,“公主,过了这几天,微臣可是会真正放肆的。”
这种暗示性极强的话……
长乐感觉胸腔的火在燃烧,但却无处发泄。
再睁开眼睛时,穆川已经离开了,走之后还露出一个挑衅至极的笑,似乎是非常期待所谓的“放肆”。
长乐一拳打在抱枕上,无力极了。
而这边的穆川,因为这样的早晨,长乐可爱又委屈的模样,心里一片酥软。
他阔步走在路上,情不自禁地发出几声低笑,来往的宫女太监不时向他投去异样目光。
他并不在乎,他的前世一直到死,都在压抑着自己。
他内心的渴望,他的诉求,他连看都不敢看。
如今老天爷给他重来的机会,长乐依旧还是那个长乐,他却不在是曾经的穆川。
他抬头看着东方初升的旭日,红边微露,宫角点着金光。他似乎看着了他和长乐的以后。
他们会成亲,会在臣民的见证下拜堂。
新婚之夜,他会掀开她的鸳鸯红盖头,看着她笑靥如花。
他们会喝交杯酒,动情时深吻。
时间再往后,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一定是个不苟言笑的父亲,孩子眼中威风凛凛的将军。
而长乐,她……
穆川想了想,长乐不会变,只要有他在,长乐永远不需要长大。
她可以还像现在这样,是一个俏皮可爱的母亲。
他们会融入彼此的身体、血液,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那样的未来啊,那样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幸福。
他走在路上,看着地面的石子都觉得在闪着金光,这是一条通往未来幸福的康庄大道。
如果人生的轨迹是按人的意愿行驶,那就没有那么多意外了。
因为生活在继续,只要活着,你就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李长煊一案已经基本了结,刑部还留有一些卷宗,长乐怕朝堂上还余有董家余孽,不放心所以想亲自去翻阅一遍。
天气还算不错,长乐也没有坐轿子,选择了步行,正巧就遇见了急匆匆的李牧。
他拿着一沓书信,朝东门处的方向跑去,一个没刹住车,就撞上了长乐。
飞遥对这李牧也有些印象,“公主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李牧立马端正姿态,要是以前,他顶多是表面上尊敬。他是个倔脾气,当初是凭着一身本领拿下军功,身世简单。也没有什么后台。
这样的一根筋,不畏皇权,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穿金戴银的皇子公主。
换作以前,顶多是赔个罪,态度上不会有多尊重,但现在不一样了,这舞阳公主可是他们将军宠在心尖尖上的小宝贝,惹不起惹不起。
只见李牧跪在地上,双手拱起,吼道,“属下一时鲁莽,冲撞了公主殿下,请公主降罪!”
常年在军营,又出身乡野,说话嗓门就大。
长乐和飞遥都是一惊。
飞遥叫道,“吼什么吼,咱们公主又不是聋子!”
“是!”
长乐:“……”
为什么同样在军营,自小流失在乡野的穆川就不是这样呢?
说话也是轻轻柔柔,就算是极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发出这么粗糙的嗓音。
长乐收回思绪,“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李牧嗑了个头,站了起来。
长乐微微皱眉,“你小点声音。”
李牧再应朗声应道,“是!”
不行,长乐得提醒一下穆川,下次要商量什么军情机密,这家伙最好不要在现场。
这时,长乐注意到李牧手里拿着东西,略微扫过全部是些书信,她挑挑眉,“干什么去?”
李牧领会到长乐的意思,“这是校场兄弟们写给家里的书信,我代为跑一躺。”
校场里训练的士兵都是从千万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英,陛下大把财力物力投入进去,给了他们最顶配的资源,但只有一点就是不得随意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