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遥端着一盆水，看见那外面站着的是江雪黛，着实有些吃惊。
自家公主和她关系破裂，按道理来讲，这位两面三刀的郡主是不会自讨没趣的。但打量她的装束，洗得有些变色的长裙，双眼无神，一脸寡淡。
飞遥立即就想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在宫里过不下去了，回头才找公主做靠山啊。
这个时辰长乐还在睡觉，这未央宫上下，飞遥是大宫女，自然有权为长乐做主。
她将水盆放在地上，走上前，“奴婢见过建安郡主。”
嘴上说着行礼，但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江雪黛心里不快，但表情早已经被这么羞辱得麻木了。
她挪动步子，“我想见舞阳公主，有劳你通传一声。”
飞遥“哦”了一声，然后声音又变了个调，“郡主有所不知，公主一般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您也知道，最近为了筹备与穆将军的婚礼，怪累的。”
倒不是显摆什么，只是飞遥曾经听到一些江雪黛和穆川的传闻，心里有些为主子不平。
“那我在这里等公主醒来。”江雪黛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飞遥见她油盐不进，不再废话，转身端了水盆进去。
长乐睡眠很浅，早在江雪黛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最近为了筹备婚事，她这个准新娘是被推来推去，像一个玩偶一样任人摆弄。常常是睡到午时才醒，昨天比较清闲，加上她睡得早，现在醒来也不觉得困了。
飞遥关了门，见到长乐坐在床上，猜想她肯定是听见动静了，“这建安郡主真是一颗墙头草，这么快就来巴结了。”
长乐扭动着脖子，又伸了个懒腰，“让她进来吧。”
飞遥怀疑自己听错了，“公主，这大早上的，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回回见了江雪黛，就会坏了一天的心情。
长乐一脸无所谓，“怕什么，她来见我，不痛快的是她。”
前世，她们那么要好，长乐不会忘记，江雪黛表面上低微，但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低声下气地求人，尤其是求自己，长乐觉得江雪黛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的。
既然是来巴结的，好啊，她给她一个机会。
飞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将江雪黛叫了起来。
长乐梳洗完后，才姗姗来迟，掀开纱帘，她一边顺着侧边的头发，也没正眼看江雪黛，随手指了偏厅的位置，“坐。”
过完十八岁的生辰，长乐的漂亮越发显眼，这样的清晨，她未施粉黛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江雪黛缓步走向椅子，从长乐白净的脸庞上移开目光，咬了咬嘴唇，将嫉妒压了下去。
长乐手里握着的正是穆川送给自己的那把梳子，虽然说工艺外表差了些，但梳头时却非常舒服。
梳齿滑过头皮，没有任何异样。
长乐边梳着头发，“郡主大驾，有何贵干？”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对江雪黛的到来并不尊重。
曾经江雪黛来这未央宫，她可是老远就在门口迎接，会将最好的茶倒上，端出最好吃的点心。
想到这里，江雪黛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后悔。
不是后悔背叛，而是后悔太早跟长乐摊牌。
如果知道长乐居然会这么厉害，那个时候就应该多加利用，说不定她早就回到建安了。
深吸一口气，眼角隐有水光，“长乐，不……公主，我们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了……”
打感情牌？
长乐动作停顿了一下，眉毛轻挑，“这到要问问郡主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
江雪黛也是早就料到长乐会提及旧事，长乐对过去耿耿于怀，也代表她对自己还是存在感情的，至少从前对她的好不是假的。
女人容易心软，她就是要利用这个。
长乐一说完，江雪黛的眼泪说来就来，她用手帕捂住脸，表现得非常难过伤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李长煊逼迫的啊！”
这甩锅真是绝妙。
现在李长煊已经去了北疆，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无从对证。
但长乐压根也没打算对证什么，江雪黛的演技她早已经看透。
放下手中的梳子，终于抬起眼皮朝江雪黛看了一眼，这一眼极其淡漠，明明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就是让江雪黛心里没了底，“如果你是来道歉解释的，那请离开吧。”
江雪黛面如土色，“我，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如果不是经历了前世，长乐真的会被江雪黛骗了。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睛里含着泪水，将自责愧疚表现得淋漓尽致。
长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没有回答。
江雪黛以为长乐是动容了，哭得更厉害了，“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在金陵只有你是真心对我。”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就算是从前，江雪黛也清楚长乐对她是真心实意，可是她的眼里只有利益，她不想依附着谁，她要成为人上人。
长乐摆弄着手里的梳子，半响才道，“你还真是一点没有变，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李长乐吗？你以为你大清早地跑到这里，演一出哭戏忏悔。我就会原谅你，和你和好如初？不好意思，你的眼泪太廉价。”
江雪黛的脸飞快地红起来，长乐是一点面子没有给她留。
纵然来之前也设想过这个场景，但真正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长乐摸着头发，说话的声音很轻，还带着起床气的鼻音，“我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你刚刚说的，我不想拆穿你。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
说完长乐笑了笑，看着江雪黛。
这种居高临下的嘲笑，让她无地自容。
以前长乐只是恨江雪黛，恨她的背叛和利用。可是毕竟有些前世的感情，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心软，在很多次明明有机会除掉她时，长乐都放过了。
可是今天，江雪黛的做法实在让长乐唾弃，还妄想把自己当个傻子一样去欺骗，这不是在侮辱她，而是在侮辱江雪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