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刻,淑贵妃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到底是后宫妇人,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寄希望于董家父子。
可是帝王怒火正盛,现在正厅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素日里与董家交好的人也纷纷退避三舍。
李长煊不能眼睁睁看着董家就此倾倒,他膝盖抵着地,先前爬了两步,“父皇,儿臣……”
“陛下,一切罪责董家一力承担,与陵王无关!”
董齐明抢先一步说道,董书淮瞬间领会父亲的意思,于是给李长煊打了个手语暗号,示意他不要多言。
他们要做的应该是弃军保帅,董家已经救不回来了,但陵王绝对不能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董齐明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地向永康帝跪拜三下,然后取下自己的官帽,放置地上。
众人明白,这是脱帽请罪,看来董家确实无力回天了。
毕竟是私通外族之罪,杀害朝廷一品将帅,这其中的罪名,单单拿出一样来,头都不够砍的。
一旁的董书淮也同样举动,脱下官帽,俯道在地。
永康帝看了一眼地上的帽子,只觉得讽刺,“董爱卿以为如此,便能让朕网开一面吗?”
“老臣自知罪行滔天,已经没有脸面再求得陛下宽宥,老臣也枉对这顶乌纱帽,可是事至今日老臣依旧不后悔站在陵王殿下这边。”
“老臣唯一错的,就是不应该引导陵王殿下与契丹结盟,老臣其罪当诛,可是陵王与贵妃娘娘是无辜的,他们是因为太过信任老臣,才会被牵连。”
李长煊想说话,最终欲言又止。
绿筠告的罪状,有一些确实是董家和母妃逼迫自己做的决定,但更多是他自己的筹谋,包括三年前与契丹公主阿拉珍相识,利用婚约骗取契丹王的信任。
因为他渐渐走入父皇的视线里,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所以母妃才能与父皇多一些相处时间,也因为有他这个优秀的皇子,母妃在后宫才更有说话的分量。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对于至尊之位就生出了野心。
他自问自己不比李长琰差,只是因为他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所以一生下来就是储君,而他要拼命努力,才能与之并肩。
而在这中间,他从一个庶出皇子走到今天的位置上,董家是全力支持。
董尚书身为朝廷重臣,明确表明立场,董书淮是他的好友,也为他出谋划策。他们之间是因为利益结盟,可以多年来培养出来的信任与默契,早已经不单单只有利益了。
多少次与太子明争暗斗时,是董家以一已之利为他挡住东宫的攻击,他曾经也厌恶过官场险恶,可是越是从险中来,就越想去争。
他看着董家父子俯身跪在地上,金陵董家一昔之间就要倾倒,而他身为皇子,却无能为力。
一时间挫败,消极。各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可是他只能死死压抑住自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太子自立储以来,从未犯过大错,虽然在处理政务上稍有欠缺,但人无完人。朕相信,假以时日,太子会完善自己。”
“朕对太子寄予厚望,默许你辅助陵王,并非是让你传授他昏庸之道。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难道朕不比你清楚谁更适合吗?”
永康帝再次走下台阶,正厅中央,淑贵妃与董家父子还有李长煊皆是跪着。
董齐明已经冷静下来,“陛下慧眼,是罪臣愚笨。”
永康帝凝视着几人,过了会,他看向李长煊,“你有何话说?”
李长煊面无表情,“儿臣罪该万死。”
“死?”永康帝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忽然一笑,“你盘算了这么久,步步为营,连朕都没放在眼里,你舍得死吗?”
李长煊道,“不舍得,可是今日一败,就注意这一生都将活在污名之中,与死又有何异?儿臣只求父皇能放过母妃,还有董家父子一条生路,所有的罪行都是儿臣一手造成。”
“你们倒是情深意切。”
长乐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是绝对不会让李长煊以及董家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的。
可是父皇的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犹豫。
李长煊毕竟也是皇家骨肉。
甚至连长乐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过,可是她清楚,如果今天放过了李长煊,日后他对东宫的恨,只怕不止是对皇权的野心了。
现在这种场合,她作为公主不方便掺和进去。
陛下也不会现在当即下旨处置,这么大的案件一定是要由三司会审,人证物证皆要留下卷宗。
刑部肯定没有胆量接下这档案子,毕竟牵连太广,若是处置之后,一些陵王余党来寻仇,那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东宫太子就更不可能了,太子与陵王本就是相互抗衡,太子当然要避嫌。
但这件案子必须要交到一个重臣手中,才有说服力。
永康帝抬眼望了一下四周,“陵王此案,行为恶劣,罪行罄竹难书,诸位爱卿,有谁愿意自愿主审此案,朕会派刑部与太理寺从旁协助。”
朝臣们纷纷张望,最后统一低了下头,没有说话。
大家心里清楚,陵王的罪基本是定了,可是关于案情的详细情况需要进一步调查。董家在朝堂上,包括在江湖上都有不少势力。
这中间关系盘根错节,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一个烫手山芋。
中间万一出点差错,一个小留神就会成为陪葬品。
永康帝见无人上前,沉吟一会儿,正准备自己选定人。
这个时候,有三人一同走了出来,异口同声道,“微臣斗胆自荐,为陛下分忧。”
这三个人是,平南王世子孟歧明;顾小侯爷顾烃延以及穆川。
三个人同时走出来,又不约而同说出请求,让众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