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是帝王,也是父亲。
他对李长煊母子的冷淡,他心里并不是不知情,只是一直没有正视,选择逃避。
他重重叹了一声长气,“董爱卿,这为官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清楚,生在皇室的人,有谁能真正的公平?”
“朕当年没成太子的时候,不也是在夹缝中生存吗?”
董齐明沉默下来,当年永康帝并非是先帝最看中的皇子,自小与生母受尽冷漠,可是就是这样的经历,让永康帝更加坚毅,有不同于其他皇子的魄力,最终在夺嫡之中胜出。
淑贵妃眼看着董齐明这边撑不住了,心里也慌乱了。
此时永康帝正在她的面前,她扯住永康帝的裤袍,哭得梨花带雨,“陛下,臣妾与陵王绝对 没有勾结外臣,都是这个妖女信口雌黄,她带上来的这些证据,说不定就是伪造的!”
说完她眼神不善地望了一向太子和长乐,“也说不定这都是东宫的阴谋,先前他们污蔑臣妾陷害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又是同样的把戏啊!陛下!”
永康帝绝情地将她的手甩开,厌恶地没有一丝掩饰,“密件可以伪造,那契丹王的印章呢,也是伪造的吗!”
淑贵妃脑袋一片混乱,“若是有心陷害,什么目的不能达到呢。这个妖女口口声声说臣妾下令杀穆景禹,臣妾只是后宫妇人,如何能在宫墙之内,去命令远在千里之外的契丹啊,而且臣妾又有什么理由杀害穆景禹呢?”
“反倒是太子,还有穆川,他们才更有杀人动机啊。陛下你想想,穆景禹死后,谁人得利啊,不正是穆川吗?”
“想必穆川一早便和太子计划了此事,最后却栽赃给臣妾和陵王,陛下,求您一定不要相信这个妖女一面之词啊!”
淑贵妃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哭声夹杂着嘶吼,听得人心里发麻。
她也在堵,绿筠手上的底牌就这么多,无非是些书信,这些东西,只要有心,完全可以伪造。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不是自己,那么陛下就会下旨彻查。
董家在朝堂中不少同僚,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动上那么一两笔,也是完全可以的。
这是董齐明也道,“陛下难道忘记了顾老太师吗?”当初不正是有人刻意陷害老太师,在审问途中将其杀死,将案子弄成悬案。
最后顾家最后得以平反,但死了的人却不能再复活了。
这一提醒给永康帝敲了警钟。
顾老太师就是因为仅凭几封信件就带人审问,最后造成老太师受不白之冤。
长乐见父皇犹豫,心里有些焦急,也怪这淑贵妃巧言令色,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董家一举歼灭,不留活路。
她再次示意绿筠,绿筠回了一个“明白”的眼神,开口对陛下说,“贵妃说自己没有杀害穆景禹的动机,那我就告诉在座的各位,贵妃娘娘之所以要铲除穆景禹,是因为穆景禹偶然得知贵妃与外臣勾结,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一直在追查之中。”
“可是要杀一个将军,谈何容易,而这将军死因又如何解释才会陛下不会有所怀疑。”
“于是贵妃便借李长煊的名义,命令契丹杀掉穆景禹,动手时还不能留下任何线索,最后还能将死因嫁祸给穆川,一举两得。”
当初穆景禹死后,军中确实有过传言,说穆景禹是被穆川杀害的,只是案发当日,穆景禹与穆川不在一处,这个传言不攻自破。
淑贵妃瘫倒在地,如同没有骨头似的。
董齐明依旧不认罪,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倒,“一派胡言,娘娘深居后宫,如何传信!”
“那自然是依靠倚仗你这位兄长,毕竟董家后院里养了那么多信鸽。”绿筠一语道出关键。
董书淮这时出来反驳,“作为金陵一品朝臣的府邸,养信鸽难道也有罪吗?倒是你居然如此清楚。”
“当然,不止如此,我还顺手截下一只,此信使正是董家与契丹传递消息的证物!”说完拍了两下手,立即有随从提着一只笼子上来。
董齐明听见绿筠说有信鸽为证,当即眼色一变,手指都弯曲变形。
他记得每次与契丹联络之后,都会细心清数信鸽,保证全部安全完好。
怎么会……
他心里一阵慌乱,直到看见笼子里的信鸽时,心瞬间安定下来
只须一眼,他便认出,它并不是他府上的鸽子。
绿筠将鸽子呈上来,永康帝一看,那信鸽脚上确实戴着董家的府牌,“陛下,这便是董家与契丹传递消息的信鸽。”
“你以为随便在市井上抓一个鸽子便能指派给董家吗?”董齐明突然笑道,“董家的信鸽是由专业人员饲养,不仅记得飞行路线,还能认出主人,甚至能区分符号。”
“陛下将这只鸽子放出来,再将契丹国图纹画在纸上,中间可加入其它符号,如果这只信鸽能将契丹图纹叼起来放在老臣手中,那老臣再无半句辩解,任由陛下处置。反之,也请陛下将这妖女斩首,还老臣与陵王殿下一个清白!”
长乐一惊,董齐明的态度不像是在作戏,这只信鸽可是穆川交给绿筠的,也已经证实是董家用来联络契丹的信鸽。
她不由望下穆川,穆川此时正喝着茶,似乎没有将董齐明的话放在眼里,难道他就不担心吗?如果这信鸽没有按照董齐明所说的完成,岂不是功亏一篑。
永康帝对董家训鸽之术也略有耳闻,董齐明此话不假,于是他吩咐高公分照做。
一排各式图符已经画好,张贴在桌子上,高公公取出笼门,那信鸽立马飞了出来,董齐明拿出自己的口哨,对着空中吹了一声,那只鸽子却根本不为所动,反复在空中盘旋。
董齐明趁机向陛下说道,“这分明是市井里买的普通鸽子,听不懂口哨也不会认图符。老臣实在不知道平日里得罪了谁,要使这样的手段陷害老臣。”
永康帝不语,抬头见那信鸽,只见它飞了两圈,然后落在一边的树枝上,似乎是连方向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