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确定太子没有失常后,沉吟了一会儿,“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陛下,太子都出面作证了,罪妇说的都是真的!”谢二夫人挣扎地跑到帝王面前跪下,永康帝分外生气,高公公得了眼色,上前一巴掌呼在谢二夫人脸上,“放肆,敢打断陛下说话!”
高公公出手很重,谢二夫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到底是没有面圣的人,很多规矩不懂。
谢二夫人捂着脸认错,企求陛下明察。
她对诬陷谢谦贪污一事供认不讳,看样子就是想拿谢妫下水。
长乐心里五味杂陈,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关头会是皇兄出来作证,再联想到之前种种,皇兄对谢妫的态度,是不是就是因为此事?
还有那个谢晚柠,她到底又是怎么溺水的,谢妫真的会见死不救吗?
不,谢妫绝对不是那种人。
秋宴散去后,永康帝传下来的旨令是让孟歧明接手此案,而太子妃暂时被禁足东宫,期间要配合调查办案。
长乐叮嘱谢妫小心身体,一切交给自己。
谢妫轻淡地笑了笑,没有回应。
送完谢妫后,长乐准备回未央宫,在东宫门口被李长琰拦下。
他神情关切,“她怎么样了?”
长乐现在一看见皇兄就来气,“现在知道关心了,早干嘛去了?”
李长琰面色一痛,但很快又恢复镇定,“我只是实话实说,当年我确实看到了,谢妫她,她或许就是那样一个人。”
“哪样的人?杀害自己的亲妹妹?你又没有亲眼看见她推谢晚柠入水,凭什么这么认定?”
“见死不救和谋杀有什么区别?谢妫精通水性,你我都知道。”当年他赶到之时,谢晚柠已经没了气息。
他将一切算在谢妫头上,然而谢妫却始终摇头。
他最早的情动,就源于那个就谢晚柠的姑娘,满身才华,书香门第的气息非常吸引他。和谢妫那种粗鲁的女子不同,谢晚柠小意温柔,一眉一笑皆是风情柔软。
可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姑娘,上天只给了她十四年的时光。
谢妫和谢晚柠长得很像,以至于很多时候,他看着谢妫,就像是看到了成年之后的晚柠。那个他心间的白月光,任何人都不能代替。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心里某个地方,已经有了谢妫的位置。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来关心谢妫的情况。
长乐再次沉默,皇兄只是在陈述当年自己所看到的,可是这对于谢妫来说,无疑是一种致使的伤害。
长乐叹息,“皇兄,你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叫悔不当初。”
李长琰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相信谢妫的为人,她绝对不会害人,她的狠毒从来只对准敌人,反倒是皇兄,一次又一次把剑指向谢妫。”长乐有一种预感,谢妫最后那个轻淡的笑,仿佛是真正的解脱与放下。
如果这次真相大白,谢妫对皇兄,恐怕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至少,在谢妫心中,李长琰已经不再是值得的人了。
陈年旧案,实在难以追查,这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当年的真相。
谢二夫人聪明之处也在于此,是笃定他们没有办法查出真相,所以才敢大放厥词,破坏谢妫的名声。
然而正在长乐和孟歧明一筹莫展的时候,谢谦带来了一个人。
此人年过半百,头发花百,手里拿着拐杖,牙齿也掉落了很多,下巴前倾,但面容却是慈祥可爱。
谢谦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场气得差点吐血,就是他在牢里也没有这么生气过。谢二夫人平日一脸狗腿样,庶子也是不争气的东西,没有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两人居然联合起来陷害自己,如今还陷害谢妫。
可能是老天开眼,谢谦入狱的消息传到了乡下,一位曾经在谢家当奶娘的仆人听说后,念及曾经谢家恩情,想来金陵看望谢谦,这一见,谢谦已经洗清了冤屈出来了。
本来是皆大欢喜,但谢妫又被人诬陷。
这位奶娘年轻时,谢晚柠和谢妫都是她喂养的,所以她的话是最能证明谢妫清白的关键。
在听完老嬷的描述后,长乐和孟歧明一致决定直接让老嬷与谢二夫人当面对质,以殿前审问的方式,让谢妫和李长琰都在场。
孟歧明率先说明情况,“陛下,微臣不负所托,现已经找到当年谢晚柠奶娘周氏,她的话可作为供词。”
淑贵妃有些不相信,“这么多年了,谁还知道什么周氏李氏,说不定是你随便找的老人糊弄我们呢。”
永康帝瞪了她一眼,后者立马低头噤声。
谢二夫人被带上来,还没等孟歧明问话,谢二夫人就一脸惊奇,“周氏,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此,周氏的身份已经被证实了。
周氏年纪大了,陛下给了赐坐。
谢二夫人不可置信,周氏握着拐杖,看着谢妫,一脸慈爱,“小妫,一晃眼这么大了啊。”
谢妫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能奶娘,一时泪水涌了出来,李长琰递上手帕,她不动声色地避开,改用衣衫擦拭。
长乐在一旁看见,暗骂了声活该。
相认过后,便是指证了,永康帝道,“周氏,你可知当年之事,事关太子妃,不许有妄言。”
周氏点头,“老妇记得,那是二小姐十四岁生辰,那天大小姐正在院子里练剑,二小姐约她去湖边散心,老妇不放心,便跟过去陪着。”
“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二小姐将腰间的玉佩丢入湖中,然后命令大小姐帮她去捡,而大小姐不通水性。”
“等等……”谢二夫人打断了周氏的话,“在场谁人不知,谢妫精通水性,怎么就不会水性了?”
这一质问,周氏却不慌不忙,侧头看向谢妫,眼眶似有水雾,“大小姐,您……”
谢妫含泪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众人都会疑惑,周氏擦了擦眼泪,“陛下,太子妃年幼时划船游河,曾经险些被歹人所害,后来便对水有了抵触,在二小姐遇害前,太子妃都非常怕水。”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妃是在那之后才习水性的?”长乐总结出周氏话里的意思,然后目光却徐徐转向谢妫。
谢妫只是缓缓点头,依旧沉默。
年少时的阴影,一生的恶梦,她不愿意再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