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长老话就像一个诅咒,又似是预言,让他无端生出恐慌。
他抱紧长乐,在大雨滂沱的夜晚,长乐怀里的馨香成了唯一令他安定的东西。
“能这样抱着人你,真好。”他说话,低低沉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喟叹。
长乐轻笑一声,气息的颤动胸腔起伏。
然而她不知道,其实穆川还说的是,还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穆川吸了吸鼻子,眼尾微红,他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将复杂的情绪收起来。长老又能如何,他能重生,就是老天眷顾。
只要长乐永远不知道,他以这一世的身份,照样能与她白头。
雨势越来越大,穆川想送长乐回房,这样的天气还是屋子里暖和些。
“公主!公主!”飞遥焦急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来,这声音慌张失措,不像飞遥平时稳重的性格。
长乐也高声回应,“我在这里!”
那头的声音断了,不一会听见“嗒嗒”地跑步声,然后拐角的廊道出现飞遥的身影,她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然而说出的话更是让长乐险些晕倒。
“刚刚西厢房传来消息,太子妃住的地方房梁坍塌!”
“什么!”长乐真希望自己是幻听,可是飞遥急切的神情做不了假,长乐抓住飞遥的手,“谢妫呢!她在哪里!”
“太,太子妃,她……正在搜救当中。”
长乐瞬间绝望,想也没想,纵进冲进雨幕中,大步朝西厢房跑去!
赶到时,已经有僧侣开始搜救,屋梁坍塌,几乎一半的屋子都垮了下来,门窗早已经被房梁压变了形,四处滚落着碎石。
住持见长乐过来,立马上前请罪,“公主,老纳……”
长乐没有理会,径直越过他,那步子很快,直接撞过住持的肩头,将后面为他撑伞僧侣撞翻了。
搜救人员很多,但速度极慢,婉禾在一旁跺脚,模样倒是十足着急,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长乐横了一眼,“让开!”
婉禾一惊,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默默退到一旁。
长乐走进坍塌点,顾不得浑身湿透,双手抬起一根柱子向外拖,正感觉吃力之时,身后来了一个,抓住另一头,轻松将柱子拖了出来。
穆川也来了,还带来了禁卫军,这些人的搜救速度要比那些抄写佛经的文弱僧侣快很多。
长乐几乎落泪,穆川用眼神无声地告诉她,“有我在。”
穆川想让长乐待在一边,她体质不好,自愈能力也非常弱,如果染上风寒,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可是长乐不肯,她坚持要帮忙,泥沙和着雨水,她的双脚泡在水里,已经开始发白,体力也渐渐有些不支。
然后就在此时,另一处的小矮洞里,突然钻出一个人。
“长乐!”
这熟悉的声音!
长乐抬起头,谢妫站在废墟前,毫发无损!
众人也是一惊,这太子妃果真是福大命大,这样的险境居然没有受伤,腹中孩儿也好好的。
住持突然放松下来,颤抖着双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长乐跑上去,握着谢妫的手,反复查看,确定她没有受伤,一把将她抱住,呜咽地哭了起来。
婉禾和飞遥一手举了把伞过来,催促着两人回房换衣服。
穆川勘测着谢妫护身的小矮洞,可能是老天庇佑,这处倒还余在空隙,坍塌并不严重,两侧成拱门形,形成一个避风港,所以谢妫才没有受伤。
这时住持过来道歉,“让太子妃与公主受惊,是老纳照顾不周……”
“闭嘴!太子妃今天若有半点不测,本公主会连你一起超渡!”
住持也是年过半百之人,这么多年一直被人当做人间佛爷一样供着,何时被人这样教训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毛丫头。
他当即脸色有些挂不住,正了正身子,解释道,“公主此话何意,天有不测风云,这屋梁被风刮倒也是老纳预料不到的,难道此事也要怪罪在老纳身上吗?”
长乐冷冷看向住持,眼神里的杀气不言而喻,“土司庙年年受朝廷封赏,栏杆是汉白玉的,砖瓦是琉璃的,用来建造房梁也是上好的木材,怎会如此弱不禁风!”
“你身为寺庙住持,在建造上偷工减料,此次回去本公主定要在父皇面前好好参你一本!”
“公主……公主这般强词夺理,老纳不敢多说什么,但公道自在人心……”
“少来这一套,你们做和尚的不都是四大皆空,既然如此,还怕我说什么吗!”是不是因为她近来脾气太好了些,所以让一些人忘记了她原本的样子。
住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有再说话。
婉禾举着伞,低着头。
然后长乐也没有放过她,“婉禾,事发当时,你为何不在屋内,你身为贴身宫女,应时时刻刻与主子待在一起,你干什么去了?”
婉禾本就娇小,经长乐这样一训,更是怕得瑟瑟发抖,“奴婢……”
“还有,屋梁坍塌之后,第一时间不去找禁卫军,就在一旁干瞪眼,如此怠慢,本公主也留你不得!”长乐丝毫不留情面,“飞遥,掌嘴二十,回宫送回掖幽庭!”
从前只听闻舞阳公主任性妄为,但没有想到处理事情,是这般雷霆手段。
婉禾顿时抬时,惊愕又害怕,清醒之后立马跪下来。
拼命嗑头认罪,“奴婢一时贪玩,辜负了公主信任,但请公主能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说完她扯着谢妫的衣?,“太子妃,奴婢已经知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谢妫有些为难,长乐所言没错,但婉禾年纪小,难免照顾不周。
掖幽庭可是宫里囚禁罪奴的地方,那儿的人,一生不得出宫,生老病死都在那里。婉禾模样标志,年纪又小,谢妫实在不忍。
可是长乐态度坚决,她叹了一声,“长乐,婉禾也是一时贪玩,而且是我嫌她碍眼,打发她出去的,不怪她。”
长乐不乐意了,但谢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毕竟婉禾也是她的宫女,怎么也不能驳了谢妫的面子,长乐思忖了一会,“那好,念在太子妃为你求情,刚刚说的就算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这次来寺庙是来祈福,你便替太子妃绣一张经幡,外带抄写二十遍佛经,三日之后,本公主检查。”
婉禾立马点头,“是,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