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庙位于金陵城外的凌云山,此庙是受皇家香火,历代新皇登基之时,都会前来斋戒十日,以愿百姓安康,家国平安。
也因为如此,这庙修葺恢宏大气,一条石板官路直通山上,大大地方便了过来祈福的贵人。
太子妃祈福是大事,永康帝也极为重视,加派禁卫军一路护送,又让穆川随行。
长乐和谢妫坐一辆马车,路上怕谢妫觉得闷,一直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终于在黄昏时到达寺庙。
抬头望着庙顶,令人眼花缭乱,四周有汉白玉组成的栏杆,石阶两旁的上端,蹲着两尊一尺多高的石狮。
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的仙人栩栩如生。
庙内住持及其资历深厚的长老早在台阶下迎接,尽管寺庙金碧辉煌,但僧侣大都青衫布麻,手上只握着一串佛珠,“太子妃,公主,厢房已经收拾妥当,请。”
谢妫怀孕,不宜离香火太近,故而安排在西厢房,长乐则喜清静,在南厢房。穆川与其他随行禁卫军则安排在东厢房。
飞遥在屋檐下看着天象,小声嘀咕,“走时还晴空万里,这一转眼,就乌云密布了。”
长乐推开窗,佛门清修之地,远离金陵尔虞我诈,实在是处宁静之地。也怪不得这世间痴男怨女在受尽伤害后,选择皈依佛门。
一阵凉风吹来,这山势本就高,这时间吹来的风更是寒意满满,飞遥搓着手臂小跑进屋,“公主,快别站风口前了,换季时最容易感冒了。”
长乐刚想回答,雨声立马就落了,初时并不大,微小的细雨被斜风吹进来,如绒毛一般落在她的脸上。
不过片刻,天空一道惊雷,接着豆大的雨砸了下来,惊着殿顶喳喳作响。
飞遥将窗口关上,又拿了木拴锁住,“看来这钦天监真是准。”
长乐以为飞遥自言自语,“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负责勘测气象的陈大人说今日必有大雨,还嘱咐穆将军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寺庙。”
飞遥刚说完,门外传过来敲门声,“公主,忽降大雨,请锁好门窗。”
小僧特意过来提醒,长乐道了谢,又问,“太子妃那处可安顿好了?”
小僧道,“公主尽可放心。”
这次敬香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太子妃,寺庙上下都十分重视,不会出半点差池。
长乐点点头,暂时放下心来,这雨势太大,狂风呼啸,好像要将房顶掀下来。
飞遥一眼看出长乐的心思,低声宽慰道,“公主不必扰心,那婉禾也是个机灵丫头,断然会护着太子妃的。”
西南两处距离较远,这个时辰本不应该天黑,但屋内已经点然烛火,外面风雨飘摇,听得人心里发慌。
穆川巡视各处守卫,确保万无一失,旁边跟着的小兵建议道,“将军今日也舟车劳顿一天,早些回房休息吧,这里有兄弟们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穆川点头,交代了几句才准备回房。
穿过长长的廊道,红漆绿窗处,一位长老立于屋檐下,他手握着佛珠,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
穆川不懂佛道,也不知这样上前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于是想绕道行之,那长老却突然叫住了他,“施主为何避而行之?”
穆川只好上前两步,拱手施了一礼,“怕打扰师父清修。”
长老面容慈祥,可是在看到穆川之时,突然睁大眼睛,紧接着滚动手里的佛珠,“阿弥佛陀,阿弥佛陀,阿弥佛陀……”
穆川更是困惑,“在下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面前长老唉了一声,那目光像是透过穆川,看尽了他的前世今生,然后生出阵阵悲悯,“施主能再度为人,又为何执念前生种种,所谓重生,应是让过去过去。”
这次换穆川错愕了,黑蒙蒙的天空之下,一道闪电,一瞬亮起的电光从他脸上划过,他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长老是看出什么了吗?”
他和长乐都能重生,本就是怪异之世,如今有人能一眼洞悉他的故事,他并不觉得不可能。只是这长老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那种眼神,似是同情,又似是可怜。
长老又念了句阿弥佛陀,“施主可信因果轮回?”
穆川点了点头。
长老双手合十,“所谓百应皆有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施主是叱咤风云之人,何必因前世种种,无端陷入这轮回之中。”
“长老的意思是?”穆川心里有了猜测,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长老已然看透他的心思,“前世种种,皆为序章,若施主执意如此,将是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背上,穆川问想何为万劫不复,要怎么样才能改变命运,然后那长老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转身走进雨幕之中,他周身散出金光,令那雨水纷纷避开。
远处传来僧侣敲钟,那钟声悠远流长,穆川依晰听见长老的声音,“贫僧法号玄清,今日一见,不可与外人道也。”
肩头突然被人一拍,穆川还没转身,长乐就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发什么呆呢!”
穆川又看了眼外面的院子,白浓的雾气将一切笼罩,那位叫清玄的长老仿佛从未出现,他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问长乐,“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啊。”长乐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前世种种,皆为序章,若施主执意如此,将是万劫不复。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万劫不复又是一种什么代价?
他看着长乐,一如从前那般秀丽可爱,他执念的不是前世,他放不下的,心里亏欠的,从来都是长乐。
长乐见穆川一脸犹疑,还想再说话,下一刻就被抱入怀中。
外面是风雨交加,而这一刻,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长乐明显感受到穆川的不对劲,但这种不对劲对自己并没有威胁,长乐同样抱住穆川,小手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怎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