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房梁上一个黑影飞过,少顷落在殿内。
长乐正躺在浴桶之中,闭眼养神,听见声音,慢慢睁开眼,“何事?”
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此人是断然不会来未央宫的。
面前人掀开面纱,竟是一张足以倾城的容颜,她单膝跪下,“回禀公主,董书凝欲借几日后的诗会,伺机接近穆川,行不轨之事。”
热气腾腾的水雾之中,长乐看不清地上人的表情,她略使轻功,将屏风上挂着的外衫取了过来,然后从浴桶里出来,一双白姨脚尖踩着地上,留下一串串娇小可爱的印记。
“董书凝?不是阿拉珍?”
这个大胆的计划,可不像是在深闺中尚书小姐能够想到的,背后肯定有江雪黛出了一份力。
那人低下头,如实回禀道,“属下也是无意中听见李长煊与阿拉珍的对话,才知道此事。”
阿拉珍是李长煊的人,这一点长乐早就知道,一个契丹公主,胆敢觊觎她的男人,这背后肯定是有人撑腰。
只是这李长煊为了破坏她与穆川的赐婚,居然连自己好兄弟的妹妹也能利用。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送一份大礼给他。
长乐心中已然有了计划,她抬手示意女子起来,此人是她最得意的心腹,潜伏在陵王府这段时间,不仅获取了陵王的信任,还为她传递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你继续留意,顺意帮我查一下,李长煊和顾烃延的关系,一有消息立马派人通知我。”
“是!”女子领命,一个转身,将之前的脸藏得严严实实。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几日之后,诗会的帖子就送到了未央宫。
长乐打开一看,爽快地应下,“诗会啊,本公主当然要参加。”
难得董书凝打一手好算盘,她怎么能不如董书凝的意呢?
董书淮作为内阁学士,酷爱舞文弄墨,时不时便喜欢在府上举办诗会茶会,请些金陵才子才女一共来府中即兴赋诗。
这其中倒还捧红了一些寒门贵子,这正因为此,董家在百姓眼中地位颇高。
前世里,长乐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第一是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第二是穆川也不喜文墨。
可这此董家可是盛情相邀了穆川,说是借诗会,消除朝中对董穆两家不和的传言。穆川也没有犹豫便收了帖子,答应赴约。
董书淮对妹妹董书凝邀请长乐和穆川的做法有些疑惑,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董齐明贵为一方尚书大人,但这府邸却是修建得极为简洁,明明这此圻流水银子是贪了不少,却偏要做出一清廉模样。
长乐进去时,丝毫不掩饰嫌弃,坐在那待客的软垫上,半开玩笑道,“董公子真是小气,居然用这样硬的垫子招待本公主,坐着真是硌得慌。”
众人都已经落坐,唯有长乐挑三拣四。
有位傲气的青年才俊,空有一腔正气,也不怕与长乐交恶,反驳道,“公主本就与我们不同,这番自降身价,自讨苦吃又是何必呢,不如早些回去坐您那金丝垫多好啊。”
飞遥可不是吃素的,听到有人对长乐不敬,“没眼珠子的东西,胆敢对公主殿下无礼!”
“诶,”长乐阻止道,“这位公子既然知道本公主是自降身价,想必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过能被董学士邀请过来参加诗会,这文采定是不俗。”
那人听了,颇有些得意,故意瞅了一眼坐在上席的穆川,“小人不才,不似穆将军只知道打仗,文墨不敢说精湛,但是五律皆通一点。”
这嘲讽的意思太明白了,穆川就是斜睨了一眼,没有搭腔。
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证明此人的学识和教养有多低了。
桌子已经由人分发好纸墨,只等人开题。
长乐注意到,安排发放宣纸的是董家的老管家,这老管家长相丑陋,穿着棕色的粗布衣袍,位置正好站在董书凝的身后,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引得董书凝一阵嫌弃,将他驱赶到一旁远远地站着。
长乐露出一丝算计的微笑,心中已经开始慢慢盘算。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有的人已经开始动笔,拼命抓住灵感。
要知道今天在坐的,除了有董家兄妹外,还有舞阳公主,陵王殿下,穆将军,以及孟歧明和顾小侯爷。这四个人,无论搭上其中谁,都能飞黄腾达,从此平步青云。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纷纷停笔。
这诗会中,身份最尊贵当数长乐与李长煊,但永康帝素来宠爱舞阳公主,众人皆知,就是太平盛宴上,她的席位也是在李长煊之上,所以今日诗会。她的位置自然是位于上首处,对于下面的人一览无余。
她见众人都停了笔,咳嗽了两声,“诸位,有谁愿意起个头,分享一下诗作?”
之前那顶撞长乐的男子迫不及待站了起来,“公主,小人斗胆献诗一首,在此之前请公主恕小人无罪。”
长乐点头,“恕你无罪。”她倒要看看这诗写出什么花样来了。
那人获得长乐肯定的答复,不由挺直了腰,一手放在腹前,一手背在腰后,端得架子十足。
“骤雨停息诗会起,董家儿郎令才惜。黎民苦作草丝垫,贵女尤为蜀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