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川刚刚脱离困境,孟歧明选在这个时候来见长乐,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飞遥退下时,孟歧明正好进来,两人只打了个照面。
孟歧明看着饭菜原封不动地撤下去,猜到长乐没有吃饭,进了殿内,长乐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榻上,眼角下泛着乌青,细细的胳膊撑着下颌角,见他进来,才挤出一丝笑容。
孟歧明早有准备,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的点心递到长乐面前,“还记得这个味道吗?”
葱油味的香饼裹挟着丝丝芝麻的气息,长乐醒了神,绵软的身子也突然被注入力量,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葱花饼!”
闭上眼,长乐细细嗅着,她当然记得这个味道。
小时候,母后最喜欢做的便是这葱花饼,大概是孟氏的姑娘,葱花饼是拿手绝活,她的姑姑,也就是孟歧明的义母,也会做。
孟歧明见长乐吃得津津有味,不由有些得意,“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外人是没这个口福的。”
长乐吞下一口,这味道果然是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母后还在世的时光。
她和皇兄为了一块饼干争执,最后在母后的维护下,皇兄只能拱手相让。
孟歧明没料到长乐会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掏出怀里手帕递给长乐,“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如果是从前,孟歧明大概会嘲笑她是个爱哭鼻子的娇气公主。
可能是他们都长大了,有些话也不能随便说了,只是看见他的安慰,长乐还是很感动。
她吸了吸鼻子,将冒出来的泪水擦干净,“你是世子,又是父皇新封的内阁学士,给我做点心,传出去不怕让别人笑话吗?”
民间有一种说话,千古流传的,那就是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
像洗衣做饭,多半是女人的活,除了宫廷御厨,长乐还鲜少见男人洗手做羹汤。
孟歧明却是不同意长乐的说话,“怕什么,千金难买我乐意。”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一笑。
昨夜的积郁也因为孟歧明的到来而消散了许多,长乐觉得她确实不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穆川身上,随时都像一根绷紧的弦,摸一摸就怕断。
可是这欢乐没有持续多久,之前那小太监又过来通传,“启禀公主,穆将军求见。”
长乐正擦完吃点心的手,那油脂沾在手指上有些粘腻,听见小太监的通传,面色不改,“告诉穆将军,我与孟大人有些体已话要说,让他回了吧。”
这么快就来未央宫,想必这布防图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吧。
也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在谁的手上,本就是信誓旦旦,如今的结果自然也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是可笑她,忙前忙后,白费心思。
小太监有些犹豫,但还是立马照做,刚下了台阶,就听见门外的侍卫道,“穆将军,不得擅闯公主寝宫!”
长乐拧起眉头,两步走出大殿。此时穆川已经跃过宫门,轻巧地落在院内,在见到她时,有些欣喜。
但目光在看见长乐身后的孟歧明时,一瞬间就晴转阴。
孟歧明为人大度,早就不计较上次两人的冲突,现在同为陛下效力,行了个臣子之间的礼仪,“见过穆将军。”
两人的官职属性不同,本来不必见礼,但孟歧明这样礼貌,倒显得穆川粗鲁了。
穆川同样回礼,“孟大人客气。”
三人就这样站着,孟歧明自知处境尴尬,毕竟长乐和穆川有婚约在身,他不愿为长乐带来非议,即来穆川来了,他当然得退下去。
于是对长乐道,“既然公主与将军有事相谈,那微臣就先走一步。”
迈出来的脚还没有落地,长乐便道,“该走的不是你。”
穆川抬起眼,静静地等待长乐的下半句。
“穆将军连我未央宫都能擅闯,当皇宫是你家了吗?”
要是现在还看出问题,孟歧明就真是傻子了。
只是他很疑惑,前两天穆川出事,长乐那急切的程度真是比穆国公还严重,不过短短一天,这两人之间又发现了什么吗?
他不会发问,只能顺从地退到一边。
气氛徒然冷了下来,穆川原本没想闯进来,他料定这次来会吃闭门羹,本想远远见一眼就离开。好巧不巧听到门外的侍卫说孟歧明也在,所以他才贸然冲进来。
他绝对不能让孟歧明趁着他与长乐发生矛盾的期间,趁虚而入。
看着长乐冷漠的神情,穆川自知说什么都是徒劳,心里压着戾气,拱手道歉,“微臣只是担心公主,一时情急失礼。”
“担心?”长乐反问他,“我现在这样,你难道不是罪魁祸首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担心!”
院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宫女太监都知趣地退下,不敢窃听皇家私隐。
孟歧明自知应该离开,可是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
他承认这一时他在窃喜,看见穆川束手无策的样子,好像自己有机会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人了。
“我和江雪黛,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我比你更讨厌更恨她。”穆川木讷地解释,虽然他知道这些话对于长乐一点用也没有。
长乐压根也没听进去,穆川怎么会懂她,江雪黛那个女人,前世抢走她的一切,甚至还欺骗利用她,这样的恨,穆川怎么会懂。
也许在他的心里,自己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
“我只相信我自己所看到的,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说完长乐转身,朝着一旁的孟歧明莞尔一笑,“元期哥哥,这葱花饼味道甚好,不知你愿不愿意教我做。”
孟歧明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背后那道杀气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下一刻,长乐居然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手臂,动作有些亲昵,“还等什么,去厨房吧。”
穆川的眼睛盯着孟歧明的手,几乎要射出几个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