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将军,不好意思,恕小人多有得罪,公主有令,穆将军暂且不得进入未央宫。”
数日来,这门口的侍卫这话不知重复说了多少遍,但穆川还是一如既往,除去处理朝中事务,得了空便会来未央宫,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每每到了深夜,才回去。
对于很多人来说,陛下赐婚穆川和长乐,不是什么好事。
纵然是天家尊贵的女儿,但是作为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摆弄。说是附马,其实也是舞阳公主的奴才而已,这一开心,就让人家吃闭门羹,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怎么能忍受这种气。
但这穆川却好像半点也不介意,就连生气也没有,他点了点头,然后站在一旁的墙角下等着。
这中间出入未央宫的人很多,连膳房的宫女都能进去,唯独他不行。
约摸有一个时辰过去,那侍卫有些看不下去了,“穆将军,要小人说啊,您还是回去吧,公主这脾气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的,您又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呢。”
穆川曾经还是小提督时,虽然不爱交际,但人不错,平日里不苛待下属。赐婚后,升了将军也从不摆架子,面上虽然冷漠,但行为却是随和。
偶尔来未央宫,还会给他们人些赏赐,所以这这侍卫便大着胆子提了几句。
穆川却摇了摇头,“无妨,我就在等着便是。”万一长乐想见他,至少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己。
正说完,旁边有侍卫拔高了声音道,“你是何人,敢擅闯未央宫!”
穆川警觉地转身,来人一身湛蓝色的华服,头戴玉冠,只是看到那张脸时,他的心狠狠一震!
是他!
那人礼节到位,并没有注意旁边的穆川,只回了侍卫的问话,“听闻公主身子欠佳,特带来几味良药前来探望。”
侍卫们却是一脸防备,“公主寝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那人一笑,“我母亲乃先皇后庶妹,陛下亲封一品诰命夫人,我父亲是原江平南王,我……”
“孟歧明。”突然插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介绍。
那道声音极为硬朗,但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和恐惧。
孟歧明这才扭身,对上穆川的目光。
一袭黑袍,手臂金线纹理,紧贴臂膀。浑身上下透露着武者气息,他收回打量的目光,传闻中舞阳附马是将军府的庶子,却能在长兄阵亡之即,临危受命,大破敌军,凯旋而归。
孟歧明唇角勾起,想必此人便是穆川吧,只是,他转动着眼珠,“你认识我?”
他当然认识,孟歧明,那个在长乐跳下城楼后,带着所有骑兵,誓死要为长乐报仇的人。那个爱长乐,爱得生不如死的男人,因为不服新皇,以逆反的罪名斩首的人。
鲜血四溅,穆川仿佛听见孟歧明的声音,冰剑指着他的下巴,“若有再世,我绝不会让长乐爱上你!”
来世,这便是来世吗?
果然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是吗,连孟歧明也提前出现了,来抢走长乐吗?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现。
旁边的侍卫一听这名号,不得了不得了,这不是平南王世子吗,这哪有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啊,这身份可尊贵着呢。
德元皇后逝后后,陛下对皇后的妹妹也有多有照顾,平南王虽说远离朝政,但陛下却给予他极大的信任,将原江那一块封地尽数给了平南王,而这位孟歧明却是平南王唯一的继承人。
侍卫立马就如墙头草般,“原来是平南王世子,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公主此刻正在用膳,小人先进去通传……”
“慢着!”穆川阻止了侍卫的通传,“既然公主在用膳,就不必打扰了。”
这话听着是说给侍卫听的,但针对的却是孟歧明,侍卫左右为难,一边是平南王世子,一边是准附马爷,两位都开罪不起,索性就闭嘴当哑巴了。
孟歧明挑眉,“只是通传一声,见不见自然有公主定夺。”
他在原江时听闻的消息是这位穆川素来沉默寡言,也不喜公主亲近。所以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赐婚,现在见了真人,确实有几分风骨,只是那从内而外透露出来的戾气让人觉得反感。
一个庶子,能到现在这样的位置,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而且,他的目光中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敌意,他是看出了什么,还是……
穆川没有想那么多,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阻止孟歧明和长乐见面,所以他的态度非常强硬,“作为公主的附马,我有权做这个决定,世子请回吧。”
这话却是引得孟歧明嗤之以鼻,“还没成亲呢,现在自称附马是不是太早了点,况且这婚事还延期了,日后若是发生变故……”
唰一声,黑影仿佛移形换步,光速之间就将剑放在了孟歧明的脖子上。
孟歧明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剑,再近一寸怕就要见血了,他冷下脸,却不惧半分,“穆将军的肚量真是大。”
穆川反手握剑,两人身形不分伯仲,只是穆川先发制人,处于上风。
他漆黑的眸子似乎带着某种紧张,但他又极力掩饰着,“与长乐有关的一切,我不止肚量不大,还很狭窄自私。”
孟歧明眯了眯眼,伸着手指夹着剑尖,“是我感觉错了吗?我怎么觉得将军好像很怕我,是怕我会抢走长乐?”
“荒唐!”穆川的双眼有些渐红,“我与公主两情相悦,早已经定下终身,又有陛下亲赐圣旨,我怎会怕你!”
到后面的,他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穆川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只是手脚有些冰凉,让他感觉有一种叫做报应的东西,正在来的路上。
周围的侍卫皆慌了神,这穆将军什么时候这么突然生气了,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未央宫内,长乐一身白衣,素净小脸未施粉黛,长发垂散在身后。
双手合十,美目微闭,挺直着背,跪坐在阁中,香案上奉着从佛堂带回的玉像。
到了用膳时间,照例是飞遥过来布菜,国丧期间,宫中一切用度削减,膳房戒荤腥,连日来的饭菜皆是素食。
飞遥布完菜,在一旁犹豫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长乐喝了口汤,“想说什么便说吧。”
得了长乐的准许,飞遥便道,“穆将军现下正在宫门外,他托奴婢给公主传话,想见公主一面。”
飞遥并不知穆川和长乐发生了什么,只是这原本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生分了。
穆川几次被拦在外面,看样子这公主是真生气了。
长乐放下汤勺,显然没有了食欲,“不见。”
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一名侍卫,大喊大叫道,“公主,不好了,出事了!”
飞遥立马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长乐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跪下,一脸绝望,“穆将军和平南王世子在外面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