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歧明,字元期,长乐姑姑的义子,常年养在关外。
小时候她曾经随姑姑去过关外,那里是茫茫的大草原,风吹草地,一往无际绿油油的平原,牛羊成群。
姑姑嫁的是平南王,家族根基深厚,只可惜平南王厌恶朝堂,先帝在时,便请旨去了边关。
姑姑与平南王夫妻情深,只可惜姑姑多年未孕, 但平南王对妻子情深意重,不愿纳妾,所以两人便收了孟歧明为义子。
只是这孟歧明放着好好的伯爵世子不做,偏要去体验生活,整天去打扫牛棚。
那时长乐贪玩,不小心跌入牛粪池里,是孟歧明把她捞起来的,两人因此结识,孟歧明便给长乐取了个外号,叫牛粪公主。
别说长乐是公主,就算是寻常家的姑娘,谁能受得了这个称呼。所以那个时候,长乐是极度讨厌孟歧明,就只差拔刀相向了。
只不过,她从边关回来,最后追着马车跑的也是孟歧明,他说会来金陵找她。
从回忆里出来,再看看眼前的少年,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暂时忘掉了哀痛。
只是,这孟歧明外貌变化太大了吧,从前不过是个小肉球,五官像是挤在一起的。只听说过女大十八变,原来这男的也是可能的。
正巧谢妫的位置就在旁边,长乐让谢妫过来烧纸钱,自己拽着孟歧明找了条小道,悄悄出去了。
两人避开灵堂外的人,找了处偏僻的地方。
长乐打趣道,“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我了?”
孟歧明略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你元期哥哥一向聪明,再说,都说舞阳公主是北齐第一美人,我当然一眼就认出了。”
其实不单是在长乐心中,孟歧明长变样了。在孟歧明的心里,长乐更是惊为天人,她穿着丧服,跪在灵前,妆容寡淡,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干净洁白,那眼光点点,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从前,他只能托人送来画像,如今见到真人,才发现比想象中还要惊喜,只可惜,再惊喜又如何,她已经是别人生命中的礼物了。
长乐没有注意到孟歧明的陡然灰暗下来的眼,自顾自地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嘴也变甜了嘛,知道夸人了。”
“这次来金陵,可以待多久?”
孟歧明是为奔丧而来,可守孝只有七日。
他假意抬起手指数了数,在长乐露出惊喜的目光时,将五根手指伸开,“五天。”
长乐顿时失落,她还想等守丧一过,太后出殡后,便好好跟他聚一聚。
没有想到时间居然这么紧张。
两人又聊了会,然后才回灵堂。
谢妫还在灵前跪着,看着脸色惨白,连脸也有些肿。
长乐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居然异常冰凉,“这样不行,你快回去休息。”谢妫是习武之人,什么时候身体这么差了。
谢妫没有逞强,叮嘱了长乐两句,便回了宫。
到了晚上,便是由皇子守夜。长久的跪拜让长乐有些发晕,陡然站起来,双眼发黑,要缓好一会儿,才能慢慢看清视线。
穆川一直在外面候着,时刻注意长乐的动静,到了晚上换班的时候,他寻着了机会便送长乐回未央宫。
种满奇花异草的后宫花园,夜色下,湖面慢慢开始沉寂,只有月亮在湖面摇晃。
虽然四下无人,但现在是太后丧期,两人不易过于亲密,所以中间保持了得体的距离。
到了宫门口,穆川犹豫了很久还是说道,“今天陛下召我进御书房,我们婚事要延期。”
虽然没有说延期多久,但突然发生的意外让他有些不安。
长乐并不意外,“国丧期间,不得嫁娶,延期就延期吧,左右已经赐婚了。”
穆川又道,“太后骤然薨逝,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长乐也有此意,只是没有想到穆川跟她想到一处去了,“我回宫时,皇祖母虽染了病,但后头好转了许多,我也不知为何……”说着她低下了头,没再继续说话。
穆川默了会,“太后是盛宴那日突然薨逝的,我暗中查探那日进去寿康宫的人,却半点也问不出来。”太后虽然一心礼佛,在宫门口却有守卫,怎么会半点也问不出来。
长乐看向穆川,“你的意思?”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穆川有些严肃。
利用国丧,让婚礼延期。
长乐立即便明白了穆川的意思,她曾经也有这样的怀疑,但李长煊再不择手段,太后也是他的皇祖母,淑贵妃更不可能,太后是她一手照料,她还想凭借此事在父皇面前邀功。
“你怀疑谁?”穆川能这样说,心里大概是有数了。
“那日宴席,何人不在,一想便知。”
顾烃延!
长乐记得,那日宴席开始不久,顾烃延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中间再没见到他。
“不可能是他!”长乐一句话断了穆川的猜疑,“顾国公遇刺,顾家只剩下顾烃延,他离席大概是感伤,你怎么能怀疑他?”
在长乐的记忆中,前世的顾烃延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享受着顾家老一辈的荣耀,活脱脱一个金陵二世祖,但毕竟出身名门,除了平日里有些倨傲,并不是什么坏人。
她不明白穆川怎么会把一切跟顾烃延联系起来,她的话里也隐隐带了不满,“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你不要再妄自揣测。”
穆川不解,他提醒道,“这不是妄自揣测,他曾经也向陛下求娶过你,再者,顾老太师虽不是我杀死的,但在他眼里,我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这些难道不能构成动机?”
“所以他要害皇祖母?赐婚圣旨已经下了,婚礼早晚都一样,能改变什么呢?他不过是个被老太师宠坏的孩子,断断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宠坏?”穆川道,“你把他想得太单纯了。”
长乐有些生气,穆川固执地猜疑让她觉得不可理喻,顾烃延纵然和李长煊走得近,但现在顾家倒了,他于李长煊便没有什么利益交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