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烃延有些不安，但此时也不能阻止穆川继续说话。
“陛下为舞阳公主择婿，最大的心愿是希望舞阳公主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永远快乐。微臣不敢像顾小候爷那样保证。毕竟人这一辈子太长，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微臣愿以性命保证，只要微臣活着一天，便全力以赴让公主快乐。”
“倘若微臣有任何对不起公主的，”他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刀，双手奉向帝王，“陛下便拿这把刀说话！”
他上辈子，包括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和别人争过。
名利也好，钱财也好，他不屑一顾。
可是爱情不行，就像顾烃延说的，他出生在阴暗里，他穷得可怜，他只有长乐。
他重重地磕在地上，“求陛下成全！”
一阵静默，三个皆没有说话，顾烃延甚至忘记了早就想好的对策，穆川双手抬着的那把刀，无声地嘲笑他的愚蠢。
他张了张嘴巴，干涸一片。
许久之后，帝王发出一声喟叹，然后笑了笑，“朕都还没有说话，你们倒先争起来了。”
“这件事情，朕的决定是起一半的作用，真正的答案要问公主自己。”
顾烃延直挺的背弯了下来，北齐皇宫谁不知，舞阳公主痴恋穆川不得回应。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穆川从南楚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为什么不继续维持他的高冷，让长乐永远死心？
但他又必须承认，方才穆川说的话，令他无处遁形。
顾烃延知趣地先退下了，御书房里留下了穆川，朱红色的大门闭合上，顾烃延知道，那个掀开马车帘，惊鸿一瞥的女子，终究是错过了。
他没有穆川的勇气，洒脱得一点也没给自己留退路。
顾烃延离开，气氛突然轻松了不少，穆川也被帝王应允站起来，恭敬地立在一旁。
高公公过来伺候笔墨，帝王正临摹着丹青，画上的女子，凤冠霞帔，正是已故的德元皇后。
笔墨轻轻地落在宣纸上，仿佛给女子描眉般温柔小心。
穆川不敢多说话，怕扰了帝王兴致。
传言中，德元皇后在世时，后宫三千佳丽，形同虚设。
德元皇后故去后，后宫如同冷宫。
帝王落下，目光的画作上移到一旁的穆川，开口却没有责怪，语气平淡中带着亲和，“怎么，终于沉不住气了？”
穆川垂下眼眸，“微臣方才句句都是心里话。”
“朕知道，可是你可知阿兮心中所想，她愿意嫁你吗？”帝王的眼睛像只狐狸，狡猾地试探他的底牌。
穆川也没打算隐瞒，“微臣和公主两情相悦。”
“是吗？可是她可不是这样跟朕讲的。”永康帝一边整着袖口，开口风淡云轻，说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她不过是利用你巩固东宫，所以设计了一场看似意外的谋杀，培养出一个听话附马。”
穆川瞳孔微缩，下意识就是否定，长乐不会的。
反应过来又觉得这是帝王在试探自己，试探他对长乐，对东宫的忠诚。
“如果这是真的，微臣对公主还有利用价值，微臣应该庆幸。如果这是陛下在试探微臣，说明公主其实是喜欢微臣的，故有此一探。”
他没有犹豫，在帝王面前，那些小聪明小心机，趁早收起来。
“你倒是聪明。”永康帝笑了下，叹道，“陪朕去池塘钓会儿鱼吧。”
帝王的决定总是来得突然，穆川紧跟其后。
皇家的池塘，每日有固定的人打扫，两道宫女见天子突然驾到，惊慌失措，立即叩拜。
等御驾渐渐远去，那群小宫女才怯生生地抬起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子是哪家公子啊？”
“什么公子啊，那可是当朝一品将军穆川，战功显赫，正得圣宠呢。”
“长得真帅，想必在沙场上更是勇猛无比！”
“别想了，这可是舞阳公主早就相中的男人。”
穆川将鱼竿串好鱼线，递给永康帝，谁知永康帝取下线头上的蜜饯，“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朕今日无钩无饵，你说这鱼能上钩吗？”
穆川见那池塘深不见地，上面飘着浮萍青苔，一时拿不定主意，“陛下人中龙凤，气运非常人所比。”
“你的意思是要靠运气？”帝王点了点头，“确如你所言，那便坐下陪朕一同等吧。”
不知几柱香的时间，期间那茶水换了几轮，鱼竿纹丝不动。
又过了会儿，鱼竿一动剧烈抖动，两人相顾一眼，永康帝胸有成竹，“是条大鱼。”
正欲提手拉上来。
凉亭外，长乐拔高了声音叫道，“父皇！”
就是这一声，永康帝那手一滑，鱼竿连着鱼线一起掉入池塘，高公公连忙伸出脖子探望，见那鱼竿浮在水面，一阵惋惜，“鱼跑了。”
可长乐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提着裙?大步跑了过来。她听见消息，说穆川为表忠心向父皇递刀，吓得惊慌失措，一阵打听才知两人在此，当下便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
作为罪魁祸首，长乐一脸茫然，“父皇在这干什么呢？”
穆川轻笑，替永康帝回答，“钓鱼。”
长乐见两人双手空空，笑道，“哪有人钓鱼不带鱼竿的，想空手套白狼吗？”
“好好的鱼，都给你吓跑了。”永康帝语气无可奈何。
长乐撇嘴，“父皇想要鱼，儿臣赔你便是了，但你干嘛要为难穆川啊。”她误以为父皇是让穆川空手抓鱼。
这罪名来得突然，永康帝看着女儿，这还没嫁呢，就已经一致对外了？
而且，他问穆川，“朕有为难你吗？”
穆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公主误会了。”
闻言，长乐一脸狐疑，“真的？”
“真的。”
永康帝心里更痛了一份，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这覆水难收的道理他懂。
但关键是这两人还没成亲呢。
他突然就不想那么早把长乐嫁出去了，看着她护着别的男人，身为父亲，别扭吃味还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