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禹的遗体没有带回来,穆家的公墓里只有衣冠冢。
世事无常,战争残酷,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永远停在了曾经。长乐还记得关于穆景禹的音容笑貌,北齐永远的将军。
在香灰袅袅之中,她仿佛又听见少年的叮嘱。
“我这个弟弟生性孤僻,把仅有的深情都给了公主,公主要珍惜才是”
刚得知穆景禹的死讯,穆川悲痛欲绝,把满腔的恨意化成战场的战斗力,去厮杀。每次看着他满身血污的回来,向行尸走肉一样,心就揪成一团。
再见穆景禹的墓碑,压抑的悔恨再次蔓延,长乐看着穆川一点点灰暗下去的眼睛,男人的手指冰凉,她用力捏了捏,试图传递点温度,“往后的路,我陪着你走。”
穆川一直在怀疑,在宫外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一个梦?
沙木岭遇险,池峰山下的告白,还有南楚都城小巷的吻。
她越来越近的脚步,每一次都踏在他的心里,就算只是短暂的一瞬,他也愿意用前世几百的回眸去换。
可是少女的掌纹那么清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柔软而有力。
那不是梦。
他反客为主,带着略强硬的动作,将长乐紧紧抱住。
长乐的下巴地搁在他宽广的肩头,双手缓缓抬起回抱着穆川,“那宋氏虽然是穆大哥的母亲,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愧疚而任由她辱骂你。”
穆川低低一笑,这样护短的长乐有些叨唠,他很喜欢。
长乐掐了掐他的背,“听见没有。”
“是,微臣知错。”
因这客套的回答,长乐脸颊酡红。
曾几何时,穆川卑躬屈膝,俯首称臣,他们之间有着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
而如今,他们之间没有距离。
长乐很清楚,这一世的穆川跟上一世的不一样,他会为自己不顾一切。
而上一世的穆川不会,他永远冷漠疏离,平静地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想到前世种种,长乐情绪有些复杂。
前一世的穆川到死也没爱上她,那么这一世的穆川又是在什么时候动了真心?
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长乐从穆川怀中离开,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怀中倏然一凉,穆川有些空落落。
手指之间摩挲,“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快忘记那个时候的自己,却还清楚地记得长乐的模样。
尽管那个时候他们还很小,不知道爱情的意义。
他只是纯粹的渴望,带着卑鄙又无耻的妄想,在无数个深夜去亵渎她。
这个回答长乐并不满意,她嘟起嘴巴,“哪有那么久,我们认识到现在不过一年,去年骊山狩猎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骊山那次,我是故意在等公主。”他笑着说出了很久的秘密。
也许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想接受她的想法,早就被太子看出了。
除了她,别人都知道的算计。
长乐眼神闪烁,穆川说骊山狩猎是他是故意在等她?
那么,前世的穆川,是不是也?
如果从那个时候穆川是喜欢她,为什么后来还会做那样的事情?
她后退两步,无声的恐惧困惑接踵而来。
穆川立马想起来,他和长乐的两世绝对不能有关联,在明白长乐的困惑之后。他立刻接上一句,圆了刚刚的话。
“不过那个时候,只是对公主出于好奇,没有爱慕之情。后来你帮我赎回了我娘亲留给我的玉佩,那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长乐这才渐渐安定,这一世也有很多事情跟上一世不一样,所以才会改变穆川。
她觉得自己有些多想,在穆川一阵安抚之后才平静些。
穆川不敢继续谈这个话题,恐又说漏嘴露出其它的破绽。
“兄长之死,必然蹊跷,如果真如贺兰灵所说,是我们北齐皇宫的圈养,那他们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我。”
能在前线公然刺杀主帅,对北齐南楚之战胸有成竹,排开穆川,就只有李长煊了。
又或者是因为穆景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穆川和长乐想到一处去了,“几个月前,兄长曾经抓到一名南楚官员,后来回金陵的路上几次遇到伏杀。”
“兄长得知南楚有人勾结我北齐大臣,意图破坏江山社稷,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董家。”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对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搜集军队,又能获得穆景禹的行踪,提前埋伏在沙木岭周边,最重要的是还能栽赃给南楚。
这盘棋实在下得大。
长乐思索片刻,“你有证据能证明董家勾结外臣吗?”
董家在朝中根基稳固,没有铁证如山的证据,根本无法推翻。
穆川摇摇头,“没有,兄长一死,我们唯一的线索也断了。现在两国刚刚停战,那些人也会消停一会儿,根本无从查探。”
长乐叹了一声,又怕穆川急于破案,做过冲动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父皇了,绝对不会让穆大哥白白牺牲。”
她甚至怀疑杀穆大哥的和袭击她和穆川的是同一伙人。
只是据卫阎带回来的消息,那伙人全是黑衣蒙面,连兵器都没有什么暴露身份的特征。
穆川握着长乐的手,认真地提醒她,“公主是不是还忘记了别的事情?”
这暗示实在太明显,长乐想装糊涂也不行。
那日面见父皇,她说一切全凭父皇做主,想必帝王也洞悉女儿家的心事了。
不过这两日也迟迟没见反应,除了给穆川行了晋封典礼,半点没有招附马的意思。
她还是有些羞怯的,这种事情怎么好主动提及,更何况皇兄还旁敲侧击她不要太主动。面对穆川的问题,长乐打了个哈哈,额头转向一边,“这个,这个,现在不是还不急嘛。”
“谁说不急的?”穆川将她的小脸转过来,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他隐隐有些担忧,“难道公主反悔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到真不知如何是好,甚至连指责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长乐答得很快。
“那,”穆川想了下,“是陛下不满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