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穆川本想去未央宫见见长乐,但又怕两人来往频繁,生出闲言碎语。
太子正值威望,不能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做文章。
于是走到了御花园的路上,突然就转了方向,卫阎跟在身后,“将军不去看公主了吗?”
穆川晋升一品将军后,卫阎也挺直了脊背,走路都带了风。
尤其他还知道了自家公子如果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穆川道,“过两天才去看。”
卫阎油嘴滑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将军忍得住?”
穆川停下脚步,目光沉了沉,“多嘴。”
“若有下次,调你去边关。”
“不敢不敢,小得知错。”虽然知道是吓唬,但卫阎还是怂了。
他一直知道穆川比穆景禹要严厉很多,是知道分寸的。
回了穆国公府,轿子刚落到门口,立马有家丁抢了卫阎的活,撩开轿帘,笑得极为谄媚,“将军回来了。”
如今穆国公国就一位公子了,不巴结他巴结谁?
那些曾经苛刻过春风阁的人,如今就吊着心过日子,生怕他报复。
“你这个野种!”院内传来一声女人的嘶吼,一起还有男女争执的声音。
穆川皱眉,“怎么回事?”
家丁立马解释,“是夫人,因为大公子走了,这夫人一时接受不了,精神有些失常。将军别担心,老爷已经请了大夫诊治了。”
要说从前府上最不待见穆川的,便是这位掌权的宋氏了,母家乃是权势,长子穆景禹又如此得帝王常识,本来应该是位贵妇,安享晚年便好。
这一朝风云突变,她的一切都成为泡影了。
穆川曾经恨过宋氏,但是兄长已经不在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待这位继母。
虽然宋氏从来没有承认过他。
正欲踏进家门,卫阎伸了伸脖子,“将军,咱们走后门进去吧。”
穆川摇了摇头,“无妨,你先下去罢。”
刚进院门,女人的嘶吼声更大,其中带了凄惨和痛苦,穆川听了,心微微一痛,他应该保护好兄长的。
那宋氏正被家丁和婢女抓住,手脚都绑了起来,只剩一张嘴叫嚣着。
她见了穆川,情绪更加激动,四肢猛烈扯动着,“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抢了我儿子的位置!”
“我还我儿命来!”
穆川默了默,“不是我。”
“还敢狡辩,你娘抢走我的丈夫,你现在又回来害了我的儿子,你们都是一样下贱的人!”
女人狠厉的目光,张牙舞爪。辱骂他的嘴大开,像一张血盆大口,穆川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他刚进穆国公府时,这个女人就是这样骂他的,野种,私生子。
那些难听的话将他本就不坚固的心撞得粉碎,那个时候,是穆景禹,是他护在自己身前,告诉宋氏。
“他也是父亲的儿子,他更是我的弟弟!”
再睁开眼,偌大的后院,再也不见当年的少年的身影了。
兄长,永远葬身在那片黄沙之下了。
“对不起。”穆川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宋氏听的。
一旁有家丁过来,“公子别多心,夫人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过段日子便会好了。”
现在家丁们要么叫他将军,要么唤他公子。
再也没有二公子二少爷了,因为穆家只有他这个庶子了。
宋氏手脚并用,却伤不穆川分毫,她气得大哭,身子倒在一旁的泥土中,“穆川,你不得好死!”
那话像是诅咒一样刻在他的心里,他踉跄几步,险些倒去,身后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嫩黄色的裙边微微翘起,长乐的小脸渐渐清晰,“没事吧?”
不过一句简单的问候,他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穆川摇了摇头,没问长乐怎么会突然过来。
从南楚回来后,他们有几日没见了,每次思念太浓时,他都想跑去未央宫,可是没有巡视的职责,朝臣不得进入皇家后院。
他无所谓,只是不愿给长乐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宋氏见到长乐,却并未收敛半分,可能她现在精神失常,已经分辨不出身份。
依旧指着穆川的鼻子大骂,“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回府,不然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宋氏你身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行为失点,该当何罪!”
穆川拦下长乐,“她现在神智不清。”
长乐道,“她神智不清,你难道也神智不清,就这么站着任由她骂你?”
心像被蜜糖包裹着,穆川轻轻一笑,什么也没再说。
这种被保护的感受,真的久违了。
长乐说完又转身,吩咐飞遥将此事禀报给前院的穆国公,让他亲自来处理此事。
穆忠齐听见消息,立马赶来,将胡言乱语的宋氏一把提起,“老臣疏忽,请公主怒罪。”
长乐不想计较,摆了摆手,“行了,传梅太医过来看看吧。”
自上次见过父皇,长乐便被困在宫里,没有父皇的圣旨,不得私自离宫。
这可是憋坏了长乐,硬生生过了几天,好不容易寻着机会过来见见穆川,结果大老远就听见他被宋氏辱骂。
那些难听的话,也就穆川那么傻,就那样听着。
穆景禹的死不是他的责任,何必要给自己戴上枷锁?
穆忠齐带宋氏离开后,家丁自觉退下,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公主又偷跑出宫。”
长乐哼了一声,坐在凳子上,很没有形象的翘一条腿,“说得好像你不希望我出宫似的,”她眉黛微挑,“你不想见我。”
穆川点了点头,有些无奈,但又很诚实的回答,“想见。”
“那不就得了。”
长乐不知道穆川有思念她,她只知道在未央宫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每天眼巴巴等着穆川过来,却终日不见身影,后来在飞遥的提醒下才知道穆川现在的职位不一样了,这后宫是不能随便进的。
既然穆川进不来,她便想办法出来。
也仅仅几日不见,男人似乎又沉稳内敛了不少,那紧抿的嘴角,也不知在压抑着什么。
长乐突然摊开身子,双手扬起来,“抱抱。”
穆川一愣,想着这样不妥,毕竟这里是北齐,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走上前,抱了满怀。
熟悉的木娟花扑面而来,清散了他所有的阴霾。